学院奠基仪式的红毯像一道新鲜的伤口,蜿蜒在泥泞的工地上。
安然的高跟鞋陷进湿软的泥土里,鞋尖沾上的红褐色泥浆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她抬头望向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巨幅背景板上——
"独立电影人才学院"
几个大字正在风中微微颤动,投影仪的光束穿过雨幕,将无数细小的尘埃照得无所遁形。
"五分钟后开始。"
顾辰从身后为她披上西装外套,袖口残留的消毒水味挥之不去——
他今早刚去医院看过那位突发心梗的老放映员。
安然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比往日更亮,金属表面反射着诡异的冷光,像是被某种液体浸泡过。
第一滴雨砸在演讲稿上时,大屏幕突然闪烁起来。
画面扭曲了几下,突然跳转成一份标着"机密"的扫描文件。
安然眯起眼睛,看清了标题:
《关于安然同学电影理论素养的评估意见》,右下角电影学院的公章红得刺眼。
文件第三页用加粗字体写着:"建议取消其导演课程选修资格",审批人签字栏里"陈明"两个字龙飞凤舞,笔锋几乎划破纸面。
"这是..."顾辰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快门声淹没。
台下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齐刷刷对准文件上的水印——
那是辰星影视E-1909摄像机的设计蓝图,而这台机器三年前就被查封在证物室里。
小林不知何时出现在媒体区,她今天没涂标志性的玫红色口红,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各位可能不知道,这份文件的水印摄像机,正是当年《夜归人》涉嫌抄袭的关键证物呢。"
她手里把玩着一枚电影协会新出的纪念徽章,金属别针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雨突然大了。
主席台顶棚的积水压垮了临时支架,轰然塌落的瞬间,顾辰一把拉过安然。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高跟鞋跟"咔"地折断,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录音器——
这是今早老放映员临终前塞给她的。
"小心!"施工队长突然大喊。
只见挖掘机的铲斗撞上了地底某个金属物体,火花西溅中,一个锈迹斑斑的铜盒破土而出。
盒盖上"1999届时间胶囊"的字样己经被腐蚀得模糊不清,但侧面用钢印打着的"电影学院导演系"依然清晰可辨。
"打开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顾辰接过工人递来的铁锹,撬开铜盒时发出的刺耳声响让在场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盒内静静躺着一盘16mm胶片,片盒上交叉贴着两道封条——
褪色的钢笔字写着"永久封存",落款日期是1999年5月15日——顾父车祸当天。
安然的手指刚碰到胶片盒就缩了回来。
盒底沾着某种暗红色物质,在雨水冲刷下渐渐晕开。
更诡异的是,封条断裂处露出半个指纹,新鲜得像是昨天才印上去的。
"这是《渡口》..."顾辰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大二时被强制删减的作业。"
他突然翻转胶片盒,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真相会在光里显影——器材室顾"。
投影仪再次亮起时,雨幕成了天然的银幕。
斑驳的影像中,年轻的安然正在码头拍摄日出。
当画面进行到第14分钟,突然插入一段明显不属于原片的镜头——
昏暗的储藏室里,陈明将一叠文件甩在顾父脸上,背景日历显示1999年5月12日。
最骇人的是,陈明西装口袋别着的徽章,和小林手里那枚2023年纪念款一模一样。
"这是伪造的!"小林尖叫着冲向电源,却被施工队长的铁锹绊倒。
她口袋里滚出一个小药瓶,标签上印着抗癌药物名称和那位猝死老放映员的病历号。
文化局的黑色轿车急刹在红毯尽头。
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要没收胶片,法学院的老教授突然举起手机首播:
"根据《著作权法》第22条,作者死后50年内..."
他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淹没。闪电劈过天际的瞬间,所有人都看见——
工地尽头那尊顾父铜像的右眼,正缓缓流下铁锈色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