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风水轮流转

将桑德困在蒙沙多后,连月并未感到安心。

他知道常虫难以忍受他这样的做法,因此他更加不安。

桑德可能以前爱过他,现在因为这些过分的举动不爱了,又或者,这只表面听话顺从的雄虫,心里已经在偷偷计划怎么跑了。

只有不断的试探能让他获得极其短暂的安心,可每次试探完后,产生的都是更大的不安。

或许在这次之前,他是不想跑的,但现在就说不准了。

他们之间就像一位总能交出完美答卷的学生和一位总是怀疑学生作弊的老师,所以永远会有下一次考试,他永远不会安心,桑德却有可能在下一次厌倦。

至于尝试信赖甚至是依赖桑德就更不可能了,他时常对自已过分的在意感到恐慌,更别提放手让自已沉沦其中。

放松警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

“蒙沙多先生,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连月睁眼就是一片漆黑,他不觉得医生会关着灯询问他的情况。

连月的反应要比医生想的平静许多。

医生已经做好了患者会崩溃或者暴怒的准备,没想到连月只是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皱了皱眉道:“我要出院。”

医生有些为难地看向桑德。

桑德倒是不意外连月的反应,没虫比他更清楚连月有多好强。

而且连月说的是“我要”,而不是“我想”。在桑德的印象里,连月想要做一件事,是不会征求其他虫的意见的,以“我想”为开头的句式,通常用于威胁,比如,我想你是不想活了。

“没事,我去办出院手续。”

听到桑德的声音,连月僵了僵。他看向桑德站立的地方,总觉得努力些,能在暗黑里看到虚散的轮廓。

雌虫对标记过自已的雄虫的感知是更加敏锐的,但连月也无法确定,自已是真能看到桑德,还是想象出来的。

连月将手藏进被子里,没虫看到他指尖的颤抖。

从地下室出来后,他就变得格外怕黑,这些年,他只要一到不透光的地方,就会觉得呼吸不畅,他没办法忍受自已下半辈子活在黑暗里。

说是出院,其实也不过是从躺医院病床变成躺自已卧室的床。

桑德剥了瓣橘子,喂到连月嘴边。

连月偏头避开道:“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会再拦你。”

可能是失明的缘故,时间流速都好像变慢了,身边的虫很长时间没有动作,隔很久,连月才听到桑德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随后是房间门被合上的轻响。

连月放在被子上的手紧了紧,心口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

心空掉一块的同时,也感到了轻松,像是终于失去了注定会失去的东西,不用再费神抓住了。

回想起来,在这段并不健康的关系里,越来越疯的只有他,桑德似乎从来没变过,他一直跟初见时一样温柔有耐心,像是不曾经受过任何伤害。

连月静静坐了一会儿,凭借着自已刚刚听到的细微响动,摸到了那颗橘子。

剥好的橘子放在橘皮上,连月吃掉了被分出来的那一瓣,甜中带一点酸。

或许他刚刚应该吃掉那瓣喂到嘴边的橘子的,毕竟,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被关在地下室的那段时间,他不甘又无能为力,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咽下,后来发现,地下室外的世界也并不光明。

这次,就算了吧。

连月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摸到了一把糖,还没反应过来,就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忘了说了,那些东西太危险,我都先收起来了。”

连月看向声音来源,依旧是一个不太明显的轮廓,桑德似乎成了他唯一能看到的东西。

“你怎么没走?”

“嗯?”桑德疑惑道,“我没说我要走。”

他走回床边坐下,顺手理了理因连月探身找枪而变得有些乱的被褥。

“我以前没走,现在也不会。”

连月伪装出来的平静碎了一地,他之所以能保持冷静,是因为他一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不需要容忍黑暗太久,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现在桑德告诉他,他不会走,看样子也不会让他死。

连月没桑德那么稳定的内核,光是想象到的绝望未来就足够当他崩溃:“你凭什么管我的死活?”

“我也让你管我去哪了啊,除了你默许的外出,我一直很听话地待在蒙沙多没有乱跑。”桑德将连月的手塞回被子里,“你穿得少,小心着凉。”

“你现在走,按照虫族法律,作为雄虫,你可以得到雌虫的全部财产,我不会对此进行干涉,你会获得一笔巨额财富。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药剂研究,那笔钱也足够支持你的实验,以你的才华,绝对会成为帝国首屈一指的药剂师,而不是一只虫虫提起都会道一句可怜的笼中雀。”

“我要是想要名,当初就不会选择跟你在一起,我要是想要钱,就不会匿名研究β和x精神海稳定剂,别的不说,这两种稳定剂,就够我赚的了。”

桑德看向床上那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雌虫,道:“连月,你该担心的从来不是我哪天跑了怎么办,而是你哪天想赶我走了,怎么甩都甩不掉怎么办。”

因为连月失明,西塔又不愿暂代第一军事务的同时,还要管蒙沙多,家族事务就落到了桑德头上。

为防连月轻生,没办法陪连月的时候,桑德就会找其他虫照看。

这种二十四小时有虫盯守的感觉让连月感到窒息,他甚至怀疑,这是桑德一比一复刻的报复。

即便如此,连月还是抓到了一个机会。

那天,桑德临时被叫走,没来得及叫虫来看他,连月便打碎了一个杯子,用碎片划开了手腕。

意识随着血液流失,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但他没死成。

他知道桑德正坐在床沿看他,他能看到那个轮廓。

“家主,如果你再伤害自已的话。”桑德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我不想这样,所以麻烦您听话点。”

连月头皮发麻,他太清楚桑德未尽的话是什么了,因为他曾经想这么做过。

如果桑德那段时间逃跑了,他就会把桑德抓回来,关进特别准备的房间内。房间内的所有东西都是特制的,就连墙都是微软有弹性的。

那个房间现在还在,当初为了方便,是拿他书房旁边的一间卧室改造的,现在对于桑德来说,也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