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难堪

孙志高随着人群走出学馆,因为回家路程的方向不同,孙志高在学馆门口和大家告别。

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人走,周围都是些小孩,放学后惦记的不是吃就是玩。吃的他喜欢但囊中羞涩,玩的他嫌太幼稚了。

孙志高边走边想,很快就来到了家门口。

“志高,你娘去你舅舅家去了。她走时和我说,她要是没回来,让你来我家做功课。”说话的是孙志高的邻居郑夫人。

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孙家和柳家一直相处的不错。郑夫人和丈夫育有二子一女,夫妻两人男耕女织。为了补贴家用,郑夫人有时也会和孙母相伴给人浆洗衣服。

谢过郑夫人以后,孙志高就跟随着她来到了柳家。

柳家和孙家大同小异,都是低矮的茅草屋子,房门也是用竹块交织而成,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

屋内阴暗漏风,空间狭小局促,脚下是夯实的土地面。

“见过小娘子。”看着给自已端水的小姑娘,孙志高礼貌的行礼问候道。

小姑娘名叫柳泽雪,是郑夫人的,比孙志高大两岁,目前在家中和她母亲学女工。

孙志高发现太平庄小辈们的名字都不错,看来是大人们花钱找读书人取得。比起其他村庄人的名字,显得文雅多了。

“小郎客气了。”柳泽雪红着脸,回了个礼就干活去了。

在孙志高原主的记忆中,两人小时候经常玩耍。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有所疏远。女孩子都早熟,这个时代的女孩十二岁就可以出嫁了,所以算是避嫌。

毕竟这时期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比生命更重要。郑夫人虽然和孙母相处的不错,但孙家孤儿寡母的日子太难了,所以孙志高就被排除女婿人选之外了,女儿和孙家孩子保持些距离更好。

郑夫人看着彬彬有礼的孙志高,心里也直叹气。但凡孙父不早早离世,孙家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那样自已也可以考虑两家结亲,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孙志高喝完水后,就来到了院子里的磨盘上写功课。此刻夕阳无限好,屋子里还不如外面亮堂些,自已也不好点人家的油灯。灯油对老百姓来说是贵重物品,平日里都是精打细算着用的。

夫子留得功课他很快就完成了,孙志高接着开始自已的抄书大业。

直到天色渐暗,孙志高才结束了动作。想写也看不着了,因为缺乏营养,这具身体还有夜盲症。

这种症状在古代是常态,特别是普通老百姓中间。主要是因为缺乏营养导致的,孙志高知道解决办法,但钱不够啊。

孙志高刚收拾好东西,郑夫人的丈夫柳大春就回来了。看来也是因为天黑看不清东西才结束劳作,只不过都这时候了,孙母怎么还没回来?孙志高不由的有些担心。

孙志高和柳大春打招呼,然后他听见了自已家有动静,匆匆告别过去查看,柳大春也热心的紧随其后。

家里的油灯已经点亮,孙志高发现是母亲才松了口气。不过舅舅怎么也过来了,随后他发现跟在后面的柳大春,心底涌过一股暖流,他知道这是人家担心自已。

柳大春发现来人是孙母和她哥哥后就放心的离开了,孙志高表示感激并送出门外。

送走邻居后,孙志高转头进了家门。刚才因为灯光昏暗没注意到,母亲怎么像哭过的样子。

“大舅你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孙志高打招呼道,记忆中大舅对自已挺好的。

大舅摸摸孙志高的头回复道:“这不天色太晚了,我不放心你母亲一个人回来。让她住在家里,她又放心不下你。”

大舅的神情有些尴尬,孙母的眼睛有些红肿,这中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孙志高是百思不得其解。

大舅在没停留多久就回去了,送走大舅后,孙母默不作声的开始做晚饭。看到母亲在淘洗,就知道要熬粥了。

孙志高帮忙烧火,这工作他前世小时候就经常干,所以没有困难。唯一让他难受的就是生火的工具不好用,前世有火柴和打火机,这里只能靠火镰和火石来点火。

不过这次他可以偷个懒,直接拿油灯的火引火。之前孙母还不让他干活,最后还是在孙志高的死缠烂打下,孙母这才勉强同意。

孙志高也很无奈,讲道理母亲不听,那就只能靠着小孩子的专属技能得偿所愿了。家里都这么穷了,孙志高实在无法心安理得的不干活。

在孙母眼里,自已儿子是天底下最优秀的。有了那次的算命,孙母更加的坚定不移。她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所以才一直不遗余力的支持孙志高读书。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孙志高询问道。

孙母为了不让儿子担心,于是含糊其辞的编了一个理由。

孙志高又不是三岁孩子,这么拙劣的借口怎能哄弄的了他,于是回复道:“母亲我长大了,我可以帮你分担事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告诉,不要让我担心。”

孙母看着儿子关切的神情,一天苦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些慰藉,她一把抱住儿子,再也忍不住的啜泣。

在外人眼里,孙母强势霸道、胡搅蛮缠,是个不好惹的寡妇。其实那不过是她保护自已的手段罢了,要不然孤儿寡母,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呢。

要是没有儿子,家里早就被吃绝户了。所以孙志高是她的依靠,也是她生活下去的希望。

儿子的懂事关心让孙母放下了平日里的伪装,心里的委屈再也压不住了。平日里面临的闲言碎语,借钱时嫂子的阴阳怪气,都让这个中年妇女饱受创伤。

听着母亲的述说,孙志高紧紧的搂着她,这是自已这辈子最亲的人,也是对自已最好的人。他相信,孙母愿意为他而死。

原来孙志高上次生病,孙母为了给儿子治病,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倒欠别人一些饥荒。

这几天浆洗的活少,自然工钱也少。家里再有五天就断粮了,孙母没办法就去娘家打秋风去了。她知道这样没脸没皮,可为了生存下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在几个兄弟姐妹之间,只有大哥家庭经济宽裕些,同时对自已最好,所以孙母每次都是逮着一只羊薅毛。

这样次数多了,舅母自然是有意见的。她家宽松一点也是相比于周围人,都是庄户汉,那挣点钱是很不容易的。

看到孙母上门后,舅母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还阴阳怪气的嘲讽她。

“认几个字就行了,还痴心妄想的考科举。这科举考试的费用,就算是地主也心疼啊。”

孙母可以忍受闲言碎语,唯独不能忍受别人说自已的儿子。姑嫂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舅舅担忧母亲摸黑回家遇到危险就一路送了回来,路上掏出了自已积攒已久的一贯钱。

孙母知道自已让哥哥左右为难,但她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孙母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