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珠风暴过后，世界重归死寂。
空气中，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尘土的气味，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死亡的味道。
吴战狼，这个曾经在工业区横行霸道的“战狼帮”帮主，此刻正如同一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跪倒在那片由他手下尸体铺成的血肉地毯上。
他的独眼中，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被极致恐惧所撑裂的、空洞的灰白。
显然，刚才那场超越了他认知极限的、来自天空的“神罚”，己经彻底摧毁了他那脆弱的神经。
王虎，从厂房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残肢断臂，即便是他这样见惯了生死的兵王，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走到吴战狼面前，那魁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这个己经精神崩溃的“龙头”，完全笼罩。
吴战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那张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的脸，看着眼前的王虎，嘴里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嗬嗬”声，随即，两眼一翻，彻底昏死了过去。
“老板，”王虎通过通讯器，语气平静地汇报道，“目标己昏厥。任务完成。”
“很好。”林默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带上他，清理战场。把所有还能用的武器和车辆，都集中起来。”
“明白。”
王虎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单手提起了昏死的吴战狼，向着厂房内走去。
而在数百米外的“陆地巡洋舰”内。
苏晴烟看着屏幕上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那双美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她见过死亡，也亲手终结过生命。
但，如此高效、如此冷酷、如同工业流水线般的屠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看向身旁那个面无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捏死了一群蚂蚁的男人。
“这就是……你说的‘清场’？”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对。”林默的回答，简单而首接，“对于垃圾，最高效的处理方式，就是一次性焚烧干净。省时，省力，也最安全。”
“他们……”苏晴烟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罪不至死吧？”
“罪不至死？”林默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转过头，凝视着苏晴烟，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锐利。
“苏医生，我希望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法律，没有法庭。唯一的审判官，就是我们自己。”
“你所谓的‘罪不至死’，是对那些被他们抢劫、殴打、甚至杀害的无辜幸存者的背叛。你的‘仁慈’，换来的，只会是他们下一次，更加残忍的报复。”
“我所做的，不是审判。而是……清除威胁。任何对‘曙光’基地有潜在威胁的个体和组织，都必须被从物理上，彻底抹除。”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苏晴烟的心头。
苏晴烟沉默了。
她知道，林默说的是对的。只是，她那颗属于医生的、对生命抱有敬畏的心，还需要时间，去适应这个残酷的、非黑即白的新世界法则。
林默看着她那纠结的表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去想明白。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屏幕。
“让无人机散开，对整个工业区，进行一次拉网式排查。我要知道，除了‘战狼帮’和‘斧头帮’，这里，还有多少不成气候的小势力。”
“另外，”他顿了顿，“帮我找到一个人。”
他将一张照片，传送到了苏晴烟的平板上。
照片上，是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清瘦，戴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老人。
正是那个用图纸换药品的，“机械师”老高。
“他叫高志远。”林默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同，“找到他，但不要惊动他。我需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
苏-晴烟不知道林默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特意去找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人。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明白。”
……
半个小时后。
当王虎带着几个被他“说服”的、吓破了胆的混混，将“战狼帮”老巢里所有有价值的物资都搬运出来时。
苏晴烟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默，找到了。”
“他在D-5区，一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里。似乎……是在躲避刚才的战斗。”
“很好。”林默点了点头，“把无人机的视角，切换过去。”
很快，一个清晰的、从高空俯瞰的画面，出现在了主屏幕上。
画面中，那个小小的汽车修理厂里，高志远正蜷缩在一个地沟里，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安。
而在他身边，还围着七八个幸存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看起来，都和他一样，面黄肌瘦，像是长期处于饥饿状态。
老高，似乎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
“他不是一个人。”苏晴烟汇报道。
“看出来了。”林默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一个拥有顶尖技术，却不依附于任何大势力的“专家”，身边还带着一群无法提供战斗力的“累赘”。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老高，不仅有技术，更有……底线和良知。
这，正是林默最看重的东西。
“走吧。”林默发动了汽车，“去见一见，我们未来的……‘工业部长’。”
黑色的越野车，在满目疮痍的工业区里，缓缓行驶。
最终，停在了那家小小的、破败的汽车修理厂门口。
林默没有让王虎和苏晴烟下车。
他独自一人，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甚至连脸上的面具都没有戴。他只是穿着一身干净的作战服，像一个路过的、普通的幸存者。
他走到修理厂那扇紧闭的铁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清晰的敲门声，让里面的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谁……谁在外面？”
“高志远，高总工程师。”林默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我是几天前，在交易市场，用药品和您交换图纸的人。”
门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显然，老高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林默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
终于，“嘎吱”一声，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老高那张布满了皱纹和机油的脸，出现在了门后。他的眼中，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他看着门外这个独自一人，身上甚至没有携带武器的年轻人，又看了看远处那辆造型狰狞的黑色装甲车，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通过门缝，递了进去。
那是一盒……包装完好的，治疗慢性哮喘的特效吸入剂。
正是老高那天，在交易市场，最想换到，却因为“贡献”不够而没能换到的东西。
老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那盒他梦寐以求的药，又看了看林默那双平静而真诚的眼睛。
他缓缓地，缓缓地，拉开了那扇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沉重的铁门。
他知道，门外这个年轻人，带来的，不仅仅是一盒药。
更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