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凌晨一点的写字楼，像一尊冰冷的水泥棺材。
他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冷透的速溶咖啡，满嘴苦涩的咖啡渣磨得他喉咙生疼。
这玩意儿除了带来心悸，再也无法刺激他麻木的神经。
【叮咚】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是许久没动静的大学群。
张伟发了张保时捷方向盘的照片。
构图很讲究，特意露出了手腕上那块绿油油的劳力士，方向盘中央的金盾徽章在地下车库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配文：“又是一个奋斗到天亮的夜晚，兄弟们，共勉！”
奋斗？你他妈管泡吧叫奋斗？
叶天心中暴骂。
当年考试全靠抄他答案的废物，如今竟成了人生导师？
真是日了狗了。
下面瞬间刷出几十条信息，马屁拍得震天响：
“我靠，伟哥牛逼！帕拉梅拉？”
“伟哥带我们兜兜风呗！”
“伟哥明晚会所嫩模安排下，我给你拎包！活儿好！”
张伟发了条语音，点开是震耳欲聋的电音和他含混不清的炫耀：
“咳，低调。大家努力，面包会有的，嫩模……咳咳，也都会有的！”
都会有？
叶天面无表情地划过信息，胸口像被巨石死死压住，喘不过气。
他点开另一个死寂的工作群，在部门经理老王那条“@全体成员，星期一早八点半开会，迟到者本月奖金清零”的通知下，麻木地敲出“收到”二字。
三千块的房租，三张嗷嗷待哺的信用卡，父母打来电话时小心翼翼的问候……
一只只冰冷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闭上眼，仿佛能闻到自己灵魂腐烂的味道。
“还没走？”
一个油腻的声音响起。皮鞋踩地的声音嗒、嗒、嗒，一步一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大驾光临。
部门经理老王的啤酒肚“挤”进他的工位，一股劣质香水混合着烟油的恶臭扑面而来。
老王油腻的指节重重敲了敲叶天的显示器，屏幕剧烈晃动。
“我九点钟丢给你的东西，现在几点了？叶天，你的效率呢？嗯？是不是跟你那点可怜的薪水一样，毫无价值？”
叶天握着鼠标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惨白，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
那点尖锐的刺痛，是他维持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很想吼出来，九点给的任务，凭什么要我凌晨一点交？
就为了彰显你半夜还在“视察工作”？
但他没有。
他只是死死盯着老王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想象着一拳砸在他油光满面的鼻梁上，会溅出怎样腥臭的油花。
“怎么不说话？不服气？”
见他沉默，老王愈发得意，身体前倾，将浓重的烟臭味喷到他脸上。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早九点，报告必须在我桌上。做不到，你就滚蛋，外面有的是大学生抢着替我卖命！听懂了？”
“……听懂了。”
“大声点！没吃饭吗？”
“听——懂——了！”叶天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这就对了，”老王满意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令人作呕的压力传来。
“年轻人，公司给你机会吃苦，是你的福报。我走了，你加把劲。”
皮鞋声远去，办公室重归死寂。
极致的屈辱与愤怒，混杂着对现实的无力，如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翻滚，寻找着出口。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
咚！
就在拳头落下的一瞬间，他没注意到，窗外夜空深处，一道微不可察的幽蓝一闪而逝。
而他体内，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懑与不甘，仿佛化作一道无形的尖啸，刺破了现实的维度！
“——滚开！！”
一声不属于他的，却源自他灵魂最深处的咆哮，震碎了脑海中的一切！
叶天浑身剧震，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剥离！写字楼、电脑、油腻的老王……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不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整个灵魂在“感受”！
他“感受”到一股焚烧万古的炽热，那是一条金色巨龙的愤怒，它的威严足以压垮星河！
他“感受”到一股冻结灵魂的酷寒，那是亿万魔影的贪婪，它们挥舞的锁链仿佛能锁住时空！
他“感受”到一股温柔而破碎的悲恸，那是一个女声的绝望，化作无尽的生命洪流，徒劳地包裹着什么……
在所有感受的中央，是一颗正在搏动的，布满裂痕的光之心！
宇宙的心脏？！
它的每一次跳动，都让叶天的灵魂随之共振、撕裂！
几个无法理解的音节，如同亿万神魔的合唱，带着无尽的威压与恶意，狠狠撞入他的意识！
紧接着，一个更冰冷、更至高、不属于任何生灵的意念，如同一根冰锥，贯穿了一切！
【信标……锁定。】
下一瞬，叶天“感受”到金色巨龙被自己的光芒撑爆，漆黑魔影在圣光中崩解，生命悲泣化作漫天光点被无情吞噬……
无数伟大的存在，在狂暴的法则乱流中湮灭！
最终，那颗布满了恐怖裂痕的宇宙心脏，拖拽着漫天神魔的残骸，循着那道由他愤怒点燃的信标，狠狠地、狠狠地……
坠入了他的身体！
“呃啊啊啊——！”
叶天惨叫出声，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又重重摔倒在地。
难以言喻的剧痛从灵魂深处炸开，仿佛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碾碎、重组。
无尽的画面、信息、法则、力量，如决堤的星海，野蛮地冲刷着他脆弱的意识。
他蜷缩在地，浑身抽搐，皮肤下，一缕缕极淡的金光若隐若现，将他周围的地板映照得忽明忽暗。
头顶的灯管发疯似的闪烁了几下，“滋啦”一声，爆出一团火花，彻底熄灭。
极致的痛苦过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仿佛身体被彻底掏空，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饥饿的尖叫。
那不是想吃饭的饿。
而是一种想要将星辰撕碎、将时空吞噬、将一切能量化为己有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