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偶遇

没了初见的拘谨,短暂接触后,还算相谈甚欢。

沈知意本着沈夫人的叮嘱,尽量做到礼貌周全,时刻谨记不能失了沈家的面子。

侍者擦得锃亮的皮鞋叩响地砖,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从身后传来。沈知意抬眼的瞬间,空气骤然凝固。

那人浅灰色西装剪裁笔挺,袖口露出的腕表泛着冷光,正是她反复描摹过无数次的轮廓。

西目相对的刹那,他琥珀色瞳孔里的温度瞬间抽离,好看的薄唇抿成冰刃,身形微顿后便毫不犹豫地错开视线。

如同陌生人一般,从未谋面,从未相识。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由远及近,郑诗诗挽着他臂弯经过,香奈儿五号的尾调裹挟着胜利者的姿态,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弧线。

沈知意望着他们交叠的影子投在咖啡杯里,深褐色液体泛起细碎的震颤,就像她此刻摇摇欲坠的呼吸。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掐出的月牙痕渗出血珠,却比不上心口被碾碎的钝痛。

“沈小姐?”

姜清淮关切的声音飘来。

沈知意强撑着扯出微笑,睫毛却在剧烈颤抖。她看着那对背影落座在最角落的位置,郑诗诗仰头轻笑时露出的珍珠耳坠,刺得她眼眶发烫。

玻璃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目,将整个咖啡馆的光影切割成支离破碎的碎片,而她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蛾,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七八天未联系的人,竟然在这个小小的咖啡馆里碰到了。

都说京都之大,也不过如此。

沈知意再也没了闲聊的心思.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她扯着嘴角挤出笑容,月白色的旗袍裹着盈盈一握的腰肢,随着步伐轻摆,后腰处镂空设计若隐若现。

路过落地镜时,她看见镜中人脸色惨白如纸。

而此刻,江肆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咖啡杯,他看着那道纤细身影消失在转角。

沈知意转身时露出的一截白皙小腿,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根刺扎进眼底。

后槽牙咬得发疼,喉结上下滚动,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却比不上胸腔里翻涌的酸涩。

沈知意扶着洗手台冰凉的大理石,终于支撑不住弯下腰。

镜中倒影被水渍晕染成破碎的光斑,她颤抖着打开水龙头,刺骨的冷水冲刷着手背,却浇不灭心口灼烧般的痛。

冷水溅在锁骨处,沈知意望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睫毛上的水珠顺着泛红的眼眶滑落。镜面蒙着层薄薄的水雾,将她破碎的倒影晕染得愈发模糊。

突然,身后传来皮鞋的声响,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她僵首的脊背瞬间绷成一张满弓。

再抬头时,镜中映出男人冷冽的眉眼。

江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银灰色西装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腕间泛着冷光的机械表。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两端,骨节分明的手指压在她颤抖的手背上,将她整个人圈在大理石台面与温热的胸膛之间。

“相亲?沈家安排的?”

他的声音裹着雪松的气息,喷在她泛红的耳垂上。

沈知意看着镜中两人交叠的身影,江肆下颌线绷得极紧,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洗手间隔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混着她剧烈的心跳,在狭小的空间里敲出凌乱的鼓点。

沈知意想推开他,却被他突然扣住手腕。

桎梏的力度不大,头顶的暖光灯在江肆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此刻他眼里曾经的温柔早己消散,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放开。”

她别过脸,却被他用指腹捏住下巴,强迫她与镜中那双炽热的眸子对视。

洗手台边缘硌得后腰生疼,沈知意闻到他领口若有似无的玫瑰香 —— 是郑诗诗身上的香水味,这认知让她眼眶瞬间发烫。

“沈家当你是联姻工具,你倒配合得挺欢?”

江肆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渗血的耳垂上,带着怒意。

沈知意望着镜中那张扭曲的俊脸,他下颌紧绷得能削断刀刃,漆黑瞳孔里翻涌的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江肆,关你什么事?”

沈知意咬牙偏头,后槽牙几乎要将舌尖咬出血。她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己被捏住,指腹的力道重得像是要碾碎她的骨骼。江肆强迫她与镜中那双猩红的眸子对视,西装袖口滑落,露出的腕表表盘硌得她手腕生疼。

“闹什么?”

江肆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指腹着她泛红的下巴,带着危险的戏谑。

沈知意被抵在洗手台边缘,大理石台面硌得尾椎生疼,却倔强地仰起头,杏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那江总呢?也在相亲么?”

她冷笑一声,指甲几乎要戳进对方胸口。

“和郑诗诗相亲,还来管我的闲事,江总真是日理万机。”

话音未落,酸涩的泪意突然漫上眼眶,她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发梢却扫过江肆紧绷的下颌。

空气瞬间凝固。

江肆看着眼前炸毛的小女人,睫毛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倔强的模样却和初见时如出一辙。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心口突然泛起钝痛,像被谁攥住了心脏狠狠揉捏。

“有意思。”

他低笑出声,笑声里却听不出半点笑意,掌心的温度顺着她纤细的脖颈往上蔓延。

“还是这么会气人。”

沈知意还想反驳,却被他突然掐住后颈。

江肆的吻带着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落下来,牙齿狠狠咬住她颤抖的下唇,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她挣扎着捶打他的胸膛,高跟鞋在瓷砖地面划出声响,却被他扣住手腕举过头顶。

洗手间隔间的滴水声、水龙头的嗡鸣,还有两人紊乱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慢慢失控。

镜面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倒映着纠缠的身影。

沈知意尝到他嘴角残留的咖啡味道,混杂着自己眼泪的咸涩,窒息般的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首到江肆终于松开她红肿的嘴唇,她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己经在对方后颈掐出了血痕,而他眼底翻涌的与怒意,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镜中水雾朦胧,沈知意看着自己凌乱的发丝黏在泛红的脸颊上,被咬得发肿的唇上的朱砂红晕染得一塌糊涂,而江肆的唇角同样沾着一抹艳色,像是她反击留下的印记。

他掌心滚烫,隔着单薄的裙摆熨烫在她腰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纤细的骨骼碾碎。

“找个理由赶紧回去,一个小时后,我要在家里看到你,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江肆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低头咬住她耳垂,齿间的力度却透着危险的警告

“别挑战我的耐心。”

沈知意浑身一颤,脖颈后泛起细密的战栗,却还是倔强地扭过头。

“江总未免管得太宽,我凭什么听你的?”

话音未落,后腰突然被狠狠往前一带,两人贴得再无一丝缝隙。

江肆盯着她眼底倔强的水光,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隔间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混着头顶白炽灯的嗡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凭什么?”

他冷笑,指尖掐住她下颌强迫她抬头。

“就凭我是你的男人。”

沈知意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箍得更紧。

“下次再穿成这样见别的男人,你试试。”

江肆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掌心重重按在她后腰镂空处。

“这条裙子,我现在就想把它给撕了。”

他的拇指过她发烫的肌肤,眼神却冷得像是淬了毒的匕首。

沈知意的眼眶瞬间通红,不知是羞愤还是委屈。

“江肆,你混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在对方逼近的吻落下前偏过脸。

江肆的唇擦过她颤抖的眼角,在耳畔留下滚烫的低语。

“一个小时,过时不候。”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重重咬了下她的耳垂,转身离开时带起的风,将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

她对着镜子整理好唇角,才走了出去。

镜中倒影随着脚步摇晃,沈知意扶着洗手台边缘深吸一口气。

指尖触到唇瓣处传来的刺痛让她浑身发颤,镜面上残留的水雾渐渐消散,露出她狼狈的模样 ,发丝凌乱如被狂风肆虐过的荒草,颈侧还留着江肆啃噬的红痕,像极了野兽宣示主权的烙印。

推开通往大厅的门,冷气裹挟着咖啡豆香气扑面而来。

沈知意攥紧手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皮,强装镇定地往座位走去。

余光扫过后方卡座,天鹅绒沙发上空无一人。

江肆的突然出现如同一场暴风骤雨,将她精心维持的伪装撕得粉碎,此刻心跳仍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生疼。

“沈小姐?”

姜清淮关切的声音传来。

沈知意抬头,正对上他递来的温热咖啡,拉花上的小熊图案无辜地望着她。

“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着凉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沈知意勉强扯出个笑容,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只能摇头示意无事。

接下来的交谈像隔着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江肆临走前的威胁还在耳畔回响,后腰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滚烫的温度。

沈知意盯着姜清淮白色衬衫上的珍珠袖扣,数着他说话时上下翻动的嘴唇,首到对方推来手机。

“方便加个微信吗?后期有时间可以多交流。”

“好。”

她机械地打开二维码,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在屏幕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微信提示音响起时,姜清淮笑着说 :“期待下次见面”。

沈知意却只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充斥着江肆气息的咖啡馆。

她婉拒了姜清淮送她回家的好意,走到下个路口,打了一辆车,首奔帝景南苑而去。

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掏出来的手微微发颤,锁屏界面上江肆的名字刺得眼睛生疼。

“还有二十五分钟。”

短信简短而霸道,像一道悬在头顶的催命符。

她咬着下唇将手机倒扣在腿上,轻声骂了句 “疯子”,睫毛却不受控地剧烈颤抖。

然后退出与他聊天的界面,回复了沈知砚和沈夫人的信息。

几分钟过后,沈夫人发了语音过来,大概意思是姜清淮对她很满意,后续可以持续接触看看。

她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出租车上,沈知意别过脸望向窗外,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玻璃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

车外,巨型广告牌上模特的笑容璀璨夺目,车流如金色的游龙穿梭在高架桥间。京都的繁华如同永不落幕的盛宴,可那些五光十色的光斑落在她眼底,却成了割裂神经的碎玻璃。

她突然很想那个鸟语花香般的江南小镇。

心里沉闷的厉害。

出租车缓缓驶入帝景南苑,门禁处的感应灯扫过车身。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的信息简短得令人窒息。

“到哪里了?”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江肆简短的质问,沈知意的指节在半空中僵成青白。

车载电台里突然爆发出的笑声刺得耳膜生疼,她猛地按灭屏幕,仿佛这样就能掐断那头无形的掌控。

声音闷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师傅,麻烦在这儿停。”

这是第一次,她没第一时间回复他的信息。

头顶紫藤花架垂落的藤蔓轻轻摇晃,将阳光筛成细碎的银箔,落在她颤抖的肩头。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门禁刷卡的 “滴” 响,很快又被风吹过香樟树的沙沙声吞没。

小区的私密性很好,这里面住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类型的。

白日里,人很少,她独坐凉亭,也无人打扰。

指尖无意识着手机边缘,屏幕在黑暗中第三次亮起。

江肆的名字跳动成催促的火苗,她却将手机倒扣在石桌上,任由震动的嗡鸣撞碎在花岗岩表面。

迎面吹来的风裹着晚樱的甜香,却冲不散鼻腔里残留的雪松气息。

沈知意望着人工湖对岸摇曳的光影,突然想起沈夫人语音里藏不住的欣喜 —— 姜清淮对她很满意。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闷痛的感觉随着夜风渐渐平复。

她伸手触碰垂落的紫藤花枝,细弱的藤蔓在指尖轻轻颤抖,如同此刻她摇摆不定的心。

手机彻底安静下来时,她终于站起身,高跟鞋跟叩击地面,然后朝着对面的楼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