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云海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霓虹灯依旧闪烁，却像是这座城市强撑着的疲惫眼皮。陈默搓了搓冻得发麻的双手，哈出的白气在路灯下转瞬即逝。为了多赚夜间补贴，他最近总在深夜接单，电动车前灯照亮的路上，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货车，和路边醉倒的流浪汉。
手机突然震动，又一个订单弹了出来。陈默眯着眼看清地址，是郊区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要送到城北的酒吧街。他心里盘算着，这一单跑下来能有平时两倍的收入，咬咬牙点击了接单。电动车驶出站点时，门卫老张从值班室探出头：“小陈，早点回来，夜里不安全。”他勉强笑了笑，没敢说自己接的都是最偏远的单子。
便利店的老板正在打盹，听到推门声才惊醒。“小伙子，又跑夜单啊？”老板一边打包关东煮，一边叹气，“我儿子也干这个，天天熬到天亮，现在胃都吃坏了。”陈默接过餐品，保温袋里的热气透过手套，却暖不了他发凉的指尖。
沿着高架桥下的小路骑行，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导航提示左转进入一条昏暗的巷子，陈默放慢车速，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路牌。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五六个醉酒的年轻人歪歪扭扭地走在路中间，其中一人手里还晃着酒瓶。
“送外卖的！过来！”为首的男子醉醺醺地招手。陈默心里一紧，想绕开却己经来不及。那人一把抓住电动车龙头：“这么晚还送，挺敬业啊？”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陈默强作镇定：“大哥，我赶时间，麻烦让让。”
“急什么？”男子突然用力一推，陈默的电动车失去平衡，保温箱“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关东煮的汤汁溅出来，洒在醉酒男子的皮鞋上。“你他妈找死！”男子暴怒，一脚踹在陈默腿上，“弄脏我的鞋，赔得起吗？”
陈默摔在地上，膝盖火辣辣地疼。他爬起来想解释，却被几个人围住推搡。混乱中，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屏幕瞬间碎裂。“把餐费赔了，不然别想走！”有人扯住他的衣领。陈默红了眼眶，这单还没送到就要倒贴钱，更要命的是，超时罚款又要扣掉大半收入。
他颤抖着掏出手机，准备报警。醉酒男子见状，一把抢过手机摔在地上：“还敢报警？老子有的是钱，弄死你信不信！”陈默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电动车的铃声，张大海的声音穿透夜色：“干什么呢！欺负人是吧！”
张大海带着几个夜班骑手赶来，手里握着修车用的扳手。醉汉们见人多，骂骂咧咧地散开了。陈默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的餐品和碎成几块的手机，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没事，人没事就好。”张大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兜里掏出创可贴，“先处理伤口，这单我帮你报备。”
回到站点时，天己经蒙蒙亮。张大海煮了碗泡面，卧了两个鸡蛋，推到陈默面前：“吃吧，吃完赶紧回去睡会儿。”陈默端起碗，热气模糊了视线。面条入口的瞬间，所有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他大口吞咽着，分不清是面汤还是眼泪。
“这行就这样，”张大海点了根烟，烟雾在晨光中袅袅升起，“记住，活着比钱重要。上个月老李遇到抢劫的，拼死护着手机，结果被捅了一刀，现在还在医院躺着。”陈默愣住，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他想起家里的母亲，要是自己出了事，谁来照顾她？
但生活容不得他退缩。第二天晚上，陈默又出现在站点。张大海看着他新换的二手手机，叹了口气：“我陪你跑几单，专挑热闹的地方。”两人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午夜的街头，张大海给他讲起自己的故事。原来，张大海年轻时也和他一样拼命，首到女儿生病需要照顾，才明白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
“看见那个亮着灯的窗户没？”张大海指着一栋居民楼，“那户人家总在凌晨点粥，备注里写着‘给夜班的丈夫’。还有那家烧烤摊，老板每次见我们都会多送几串肉。”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微弱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像黑暗里的点点星光。
又一个深夜，陈默接到一个特殊订单。地址是一家24小时药店，备注写着：“麻烦送到市医院急诊，我爸心脏病犯了，急需药。”他骑着电动车狂飙，闯了两个红灯，十分钟内把药送到了医院。家属接过药时，塞给他两百块钱：“谢谢师傅，这是感谢费。”陈默拒绝了：“赶紧去照顾病人吧。”转身离开时，急诊室的门开开合合，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和安慰声，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奔波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凌晨西点，陈默停在海边的公路上。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远处的渔船亮着灯，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光痕。手机又响了，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通话。他慌忙整理了一下头发，接通后露出笑容：“妈，我在吃夜宵呢，这边可热闹了。”屏幕里，母亲咳嗽了两声：“别太累，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陈默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想起张大海的话。他知道，这座城市里有太多像他一样在深夜奔波的人，为了生活，为了家人，也为了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电动车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他深吸一口气，戴上头盔，朝着下一个订单的方向驶去。夜色中，他的身影渐渐融入城市的灯火，成为无数个不眠夜里，最平凡却又最坚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