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云海市像个巨大的蒸笼，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闷热。午后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在柏油路上，腾起阵阵白雾。陈默骑着电动车在车流中穿梭，雨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面破旧的旗帜。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又一个订单跳了出来，客户催得急，备注里写着“迟到就投诉”。
“真倒霉！”陈默咒骂一声，加快了车速。雨越下越大，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行色匆匆。当他经过一个路口时，突然一辆轿车从巷子里冲出来，猛地一个急刹。陈默下意识地扭转车把避让，电动车失控般朝着路边冲去，首首撞上了人行道上的轮椅。
轮椅上的人险些被撞翻，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啪”地掉在地上。陈默心猛地一紧，顾不上自己膝盖传来的剧痛，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您没事吧？”他抬头一看，轮椅上坐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很平静。
“没事没事，别慌。”男人摆了摆手，试图弯腰去捡电脑，却因行动不便有些吃力。陈默见状，急忙帮他捡起电脑，发现外壳己经磕出了一道裂痕，屏幕也出现了几道细小的划痕。“这……这电脑我赔，您说多少钱，我一定赔！”陈默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手心全是汗，混着雨水往下淌。他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到手，要是再赔一笔钱，母亲的药费又要没着落了。
男人却笑了笑，接过电脑检查了一番：“不用赔，这电脑本来就该退休了。你没受伤吧？”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陈默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自己，膝盖擦破了皮，血混着泥水往下流，但比起可能面临的巨额赔偿，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我……我真没事！就是耽误您时间了，实在对不住！”陈默不停地道歉，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平台解释这次意外，会不会又要被扣钱。男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湿透的工作服和电动车上的外卖箱，了然地点点头：“你是外卖骑手吧？这天气还在跑，不容易啊。”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陈默心里的委屈。他张了张嘴，差点把一肚子苦水倒出来，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勉强挤出个笑容：“没办法，得赚钱嘛。”男人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咖啡馆：“我家就在附近，你先去处理下伤口吧，雨这么大，别感染了。”
陈默犹豫了一下，他订单还没送，超时就要被罚款，但膝盖的疼痛让他有些站不稳。男人看出了他的顾虑，掏出手机：“订单我帮你联系客户解释，就说是我这边的原因导致超时。你放心，不会让你受罚。”陈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在这个城市里，他早己习惯了被人指责、被规则惩罚，突然有人愿意为他说话，这种感觉陌生得让他眼眶发热。
咖啡馆里，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些许寒意。陈默坐在角落，看着男人熟练地处理他的伤口。男人名叫陆远，是个程序员，几年前因为患上渐冻症，行动逐渐不便，但依然没有放弃编程。“我年轻时也送过快递，那时候可比你现在还拼命。”陆远一边消毒一边笑着说，“结果把身体搞垮了，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敲代码。”
陈默好奇地看着陆远的电脑，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像天书一样。“这都是你写的？”他忍不住问。陆远点点头：“对啊，编程就像在创造一个世界，只要你有想法，就能用代码实现。”说着，他打开一个自己开发的小软件，简单演示了一下功能，“比如这个，能自动整理电脑文件，是不是很方便？”
陈默看得入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渴望。他想起自己高中时最喜欢的就是数学课，那些复杂的公式在他眼里就像有趣的谜题。可惜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他不得不辍学，来到城市打工。“我……我高中都没读完，这些东西，我能学会吗？”他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卑和期待。
陆远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编程可不看学历，看的是肯不肯下功夫。你每天送外卖，路线记得那么熟，说明脑子好使啊！”他的话像一束光照进陈默心里。这些年，他在城市里摸爬滚打，早就习惯了被人看不起，被人说没出息，突然有人认可他的能力，这种感觉让他既陌生又激动。
这时，陈默的手机响了，是客户打来的。他紧张地接起电话，没想到对方语气很平和：“刚才那位先生跟我说了情况，没事，你慢慢来。”挂了电话，陈默看向陆远，眼里满是感激：“谢谢您，真的太感谢了！”
陆远摆了摆手：“谢什么，我看你挺想学编程的，要不我教你？反正我平时也闲着。”陈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陆远。免费教他编程？这在他看来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不可思议。“真……真的可以吗？”他结结巴巴地问，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当然可以！”陆远笑着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学编程可不轻松，得吃得了苦。”陈默使劲点头，眼神里闪着光：“我能吃苦！只要能学，让我做什么都行！”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人生新的希望。也许，他真的能改变命运，不再只是一个被生活推着走的外卖骑手。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陈默心里却亮堂起来。他加了陆远的微信，记下了他家的地址，约定好每天晚上下班后去学习。离开咖啡馆时，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连膝盖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回到站点，张大海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样子，皱着眉头问：“你小子，又出什么事了？”陈默笑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还兴奋地说：“海哥，我要学编程了！以后说不定能当个程序员！”张大海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你小子，有出息！不过别累坏了，身体才是本钱。”
夜里，陈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打开手机，看着和陆远的聊天记录，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知道，这条路不会好走，但只要能有一丝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就绝不会放弃。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洒进来，照亮了陈默坚定的眼神。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学好编程，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给母亲更好的生活，为了证明，像他这样的人，也能在这座城市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