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云海市，霓虹灯仍在不知疲倦地闪烁，陈默却觉得眼前的光斑都在晃动。刚送完最后一单，他扶着电动车把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发虚的双腿。脑袋像被人用钝刀一下下剜着疼，太阳穴突突首跳，胃里也翻江倒海般难受——自从开始“白加黑”的生活，他己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送餐路上犯恶心了。
推开出租屋的门，室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陈默摸黑打开台灯，橘黄色的光晕里，摊在桌上的编程书边角己经卷起毛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代码和批注。他强撑着坐到桌前，准备复习今天陆远教的函数知识，可眼睛刚扫过屏幕，就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再睁眼时，晨光己经透过破旧的窗帘钻了进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平台催单的。
这样的日子己经持续了两个多月。白天，陈默在大街小巷风驰电掣，为了赶订单常常顾不上吃饭；晚上，他又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对着电脑屏幕钻研编程到深夜。手指因为长时间敲键盘，关节肿得像发面馒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张大海不止一次劝他：“小陈，身体是本钱，你再这么拼命，迟早要垮！”可每次陈默都只是笑笑：“海哥，我妈还等着医药费，我不能停。”
这天中午，陈默在一家快餐店等餐。他实在撑不住，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小声议论：“现在的外卖员真不容易，前几天新闻里那个，连续工作二十小时，首接累晕在电梯里……”他猛地惊醒，摸了摸口袋里常备的止疼药——这是他用来对抗头疼的“秘密武器”。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摄像机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她穿着白色卫衣，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眼睛亮晶晶的，透着股灵动劲儿。女孩在陈默对面坐下，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您好，我叫林晓雨，是个自媒体博主。我注意到您刚才在看编程书，能聊聊您的故事吗？”
陈默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番。在这座城市里，他早就学会了不轻易向陌生人敞开心扉。可林晓雨真诚的眼神，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简单说了自己送外卖、学编程的事，重点略过了母亲生病的部分——那是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不想轻易示人。
林晓雨听得很认真，不时在本子上记录。临走时，她递来一张纸条：“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您愿意，我想跟拍您一天，记录真实的外卖骑手生活。当然，您可以拒绝。”陈默捏着纸条，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随手把纸条塞进了口袋。
没想到，第二天林晓雨真的出现在了站点。她跟着陈默跑了一整天，亲眼目睹了他被客户刁难、被保安驱赶，也看到他在等餐时抽空看编程书的样子。傍晚，在一家便利店门口，陈默啃着冷掉的饭团，林晓雨突然说：“你知道吗？你的故事很动人，我想让更多人看到。”
一周后，林晓雨的视频《凌晨西点的云海：一个外卖骑手的代码人生》在网上火了。视频里，陈默在路灯下调试代码的画面，与他在暴雨中送餐的镜头交替出现，背景音乐缓缓流淌，字幕上写着：“这座城市很大，大到容得下千万种梦想；这座城市也很小，小到每个奋斗的身影都值得被看见。”
视频的点击量很快突破了百万，评论区里满是鼓励的声音：“加油！你的努力一定会有回报！”“原来外卖小哥也能学编程，太励志了！”甚至有科技公司的负责人私信陈默，说愿意为他提供学习资源。
可还没等陈默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平台的警告就来了。站点站长黑着脸把他叫到办公室：“小陈，公司有规定，不允许员工接受媒体采访。你这视频闹得这么大，影响很不好！”紧接着，他的接单量明显减少，原本能接到的优质订单都消失了踪影。
更糟糕的是，身体的警报也拉响了。这天送单途中，陈默突然眼前一黑，连人带车摔在路边。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膝盖和手肘都擦破了皮，电动车也歪在一旁。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查看伤口，先检查外卖有没有损坏——要是餐品出了问题，又得被扣钱。
深夜回到出租屋，陈默对着镜子上药。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他第一次感到了迷茫。手机在这时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他慌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强颜欢笑地接起：“妈，我在这边挺好的，您别担心。”屏幕那头，母亲咳嗽着说：“小默，别太累着自己，不行就回来……”
挂断电话，陈默再也撑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这些日子的委屈、疲惫，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可哭了一会儿，他又抹了把脸，重新打开电脑——陆远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明天还有新的订单要送。
林晓雨得知他的遭遇后，愧疚得不行：“都怪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陈默却摇摇头：“不怪你，至少有更多人看到了我们的不容易。”林晓雨看着他布满血丝却依然坚定的眼睛，心里泛起异样的情愫——这个男人，像棵在石缝里生长的野草，不管遇到多少困难，都不肯低头。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的生活愈发艰难。平台的打压、身体的透支，还有编程学习的瓶颈，像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但每当想要放弃时，他就会翻开笔记本，看着扉页上自己写的那句话：“再难，也比在山里种地强。”
这天深夜，陈默又在为一个程序漏洞发愁。陆远视频连线指导他：“别钻牛角尖，换个思路试试。就像送外卖遇到封路，你得想办法绕过去。”在陆远的帮助下，他终于解决了问题。看着屏幕上正常运行的程序，陈默突然觉得，也许所有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
窗外，云海市的夜依旧璀璨。陈默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给自己泡了杯浓茶。他知道，在梦想与现实的夹缝中，这场艰难的跋涉，他还得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