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皇帝昏迷

紫宸殿。

死寂。

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混合着龙涎香,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蟠龙金柱上,那蜿蜒而下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在殿内通明的灯火下,闪烁着刺目而粘稠的光泽。

福海那如同破麻袋般的尸体,被两名面色惨白的龙骧卫拖了下去,只留下地砖上那道长长的、拖曳的血痕和柱身上那朵刺目的血花。

赵承渊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下颌线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那双曾经深邃如寒潭、掌控一切的眸子,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暴怒、以及一丝……被彻底剥开伪装、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蟠龙柱上那摊刺目的血迹,仿佛还能看到福海那颗如同烂西瓜般碎裂的头颅,听到那最后一声怨毒的诅咒。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又被强行稳住。

宝座之上,永熙帝萧彻。

这位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又被滔天秘闻冲击的帝王,此刻如同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他枯瘦的手死死抓着龙椅的鎏金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扭曲。脸上毫无血色,眼窝深陷,浑浊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死死地盯着殿中央——盯着谢珩手中那角沾满血污、散发着腐朽腥臭气息的明黄残帛!

他的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咽喉般的怪异声响。如若不是秦王死后只剩太子一个皇子,不然论谁也不会轮到赵承渊坐这个位置。

整个金殿,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住,聚焦在谢珩身上。

当朝宰辅,深紫朝服上溅了几点暗红的血渍和灰白的脑浆。他依旧身姿挺拔,面色沉静如水,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自戕和惊天指控,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

修长的手指,拈着那角污秽不堪的明黄残帛。指尖,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那混合着福海脑浆和枯井污血的暗红粘稠之物。

他没有去看指尖的污秽,也没有看宝座上濒临崩溃的皇帝,更未看一旁脸色惨白、如同困兽的太子。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死寂的群臣,扫过蟠龙柱上那尚未干涸的血迹。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如同冰泉流淌,清晰地穿透了金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的诘问:

“陛下。”

谢珩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话语却如同淬毒的利刃:

“此物……”

他的目光落回手中那角象征着滔天罪恶的残帛,指尖轻轻拂过上面那早己干涸发黑、却依旧触目惊心的暗红字迹。

“当奉于太庙高阁……”

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永熙帝和赵承渊的心上!

“受万世香火供奉……”

“敬告列祖列宗……”

“我大雍……后继……有‘人’?”

那“人”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浓烈的嘲讽!

群臣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赵承渊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疯狂的杀意,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死死压住!

永熙帝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加急促,脸色由惨白转为青紫!

谢珩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反应,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冬屋檐下凝结的冰凌,带着一种更深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

“还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投向那深不见底、仿佛还回荡着福海十年怨毒诅咒的虚空。

“当……沉回那冷宫枯井……”

“与那……十年怨骨……”

“一同……永镇幽冥?”

“永镇幽冥”西个字落下!

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

“噗——!”

宝座之上,永熙帝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那鲜血如同凄厉的泼墨,溅洒在明黄的龙袍前襟和冰冷的金砖地上!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珠暴凸,死死地瞪着谢珩手中那角残帛,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随即——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永熙帝萧彻,这位大雍王朝的九五至尊,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首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龙椅靠背之上!双眼圆睁,瞳孔涣散!

“陛下——!!!”

死寂的金殿瞬间被惊恐绝望的哭喊和尖叫声彻底撕裂!如同沸腾的油锅!

“父皇——!” 赵承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猛地扑向龙椅!却被几名反应过来的大臣和侍卫死死拦住!

“护驾!护驾!太医!快传太医!” 混乱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百官乱作一团!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惊慌失措,有人目光闪烁,有人悄然退向角落……

整个紫宸殿,彻底陷入一片末日般的混乱与恐慌!

唯有谢珩。

他依旧站在原地,拈着那角染血的残帛,如同风暴中心最沉静的礁石。

深紫色的朝服上,帝王的血、福海的脑浆、枯井的污秽……混合在一起,如同最诡异的图腾。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混乱的朝堂,扫过扑在龙椅前状若疯狂的太子,最后,落在了手中那角承载着王朝最大罪恶与秘密的明黄残帛上。

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