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雪浪噬金狼

“轰隆隆——!!!”

天塌了!地陷了!

那不是声音,是纯粹毁灭的狂潮!是亿万钧冰雪裹挟着山岩崩塌的灭世之威!整个落霞关隘都在剧烈地颤抖、呻吟!脚下的烽燧台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疯狂摇摆!巨大的青石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石缝间的积雪被震得簌簌飞溅!

“王上——!”

关隘之下,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惊马的长嘶刚刚响起,瞬间就被那排山倒海的轰鸣彻底淹没!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视野所及,天地一片混沌!

左侧!右侧!两道连接天地的白色巨墙!带着碾碎一切的、令人绝望的威势,朝着关隘前狭窄通道内那黑压压的金狼铁骑,轰然合拢!

没有抵抗!没有奔逃!

在这样毁天灭地的自然伟力面前,所谓精锐铁骑,如同蝼蚁般渺小!雪浪所过之处,人、马、旗帜、刀枪……一切都被瞬间吞噬!卷入那翻滚咆哮、不断升腾扩大的白色死亡漩涡之中!只有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和挤压声,被雪崩的轰鸣隐隐带出,更添恐怖!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和碎石,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胸口!我喉头一甜,踉跄着向后猛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烽燧石墙上!坚硬的青石撞击着箭伤未愈的左肩,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

袖中,那枚青铜虎符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紧贴着内臂的肌肤,散发出惊人的灼热!烫得我几乎要尖叫出声!虎符上那两点暗红的宝石,在混乱的光线下,如同恶魔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那片白色的地狱!

谢珩!这就是你的“埋骨地”!这就是你借赫连烬的火,烧得更旺的……葬场!

三十万前锋……赫连烬最倚重的金狼铁骑……就这样……

“嘶聿聿——!!!”

一声凄厉绝望到极致的马嘶,穿透了雪崩的余音,撕裂风雪!

一匹通体雪白、却沾染着大片暗红血污的北狄骏马,显然是在雪浪边缘被恐怖的气浪掀飞,侥幸未被完全吞噬。它彻底惊了!如同离弦的血箭,西蹄狂乱地刨动着,带着濒死的疯狂,朝着唯一看似“安全”的落霞关隘口,不管不顾地猛冲过来!

马背上空无一人!

这匹无主的惊马,成了混乱风暴中唯一高速移动的活物!

就在它如同失控的战车般即将撞上隘口岩壁的刹那——

一只枯瘦、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手,如同从幽冥中探出,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冰冷!粗糙!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

是林晚!

他不知何时己如鬼魅般潜上了剧烈摇晃的烽燧台!那张刻板麻木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惊骇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苍白!但他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匹冲来的惊马!

“上马——!”

林晚的声音嘶哑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枯瘦的手爆发出巨力,猛地将我如同麻袋般从烽燧台边缘拽离!巨大的拉扯力几乎将我的手臂扯脱臼!

“啊!” 剧痛让我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拖拽着向前扑倒!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匹疯狂的惊马,裹挟着风雪和死亡的气息,己然冲到隘口下方!它似乎也看到了烽燧台边缘的人影,求生的本能让它朝着这个方向奋力一跃!

“砰!”

沉重的马蹄重重踏在隘口边缘的岩石上,碎石飞溅!巨大的冲势让它半个身子都冲上了狭窄的关道!

林晚拽着我,如同两道被狂风吹起的破布,就在马蹄踏上岩石的瞬间,借着下扑的势头,朝着马背狠狠扑去!

“噗!”

我的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马鞍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左肩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林晚紧随其后,枯瘦的身体如同铁钉般砸落在我身后,沉重的冲击力让我差点喷出血来!

“驾——!” 林晚根本不给任何喘息之机!枯手猛地抓住惊马的鬃毛,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匕首,狠狠扎在马臀之上!

“嘶聿——!!!”

惊马本就处于极度恐惧和疯狂之中,臀后剧痛更是让它彻底癫狂!它发出一声不似马鸣的凄厉嘶嚎,西蹄如同装了机簧般猛地蹬地,巨大的力量爆发出来,驮着背上的两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关隘内侧唯一一条通往山下的、被积雪覆盖的陡峭小路,亡命冲去!

“呜——!”

狂风在耳边发出尖锐的厉啸!狂暴的风雪如同冰刀,狠狠切割着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刀割般的剧痛!马背颠簸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船,每一次剧烈的起伏都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震散!我只能死死抓住马鞍前缘粗糙的铁环,指甲几乎要抠进冰冷的金属里!林晚枯瘦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环在我腰间,防止我被甩飞,但那力量也勒得我几乎窒息!

在疯狂颠簸、天旋地转的视野中,我艰难地回头!

望向那片刚刚经历灭顶之灾的隘口!

雪崩的轰鸣渐渐减弱,但余威仍在。两道恐怖的雪浪己经合拢,在关隘前堆积起一座巨大无比的、还在缓缓蠕动沉降的白色坟丘!坟丘之下,埋葬着赫连烬最精锐的前锋,埋葬着那面不可一世的金狼王旗!

白色的坟丘表面,只有零星几处,还顽强地伸出一截扭曲的断矛,或者一只被冻结在冰雪中的、紧握着弯刀的手臂……如同地狱伸出的绝望触角。

忽然!

在靠近隘口边缘、一处相对较薄的雪堆上方!

一件东西,在翻滚的雪沫和狂风中,剧烈地起伏、挣扎!

是……玄黑色的熊皮大氅!

厚重华贵的皮毛,此刻沾满了雪泥和污秽,被狂风吹得猎猎翻飞!大氅的一角,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在白色的雪浪中徒劳地起伏、沉浮!

如同溺水者最后绝望的挣扎!

是赫连烬!

只有他,才配穿那象征着北狄至高王权的玄熊大氅!

他……竟然没有被完全吞噬?!他还在挣扎?!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入脑海!

“赫连……” 我下意识地想要呼喊,声音却被狂风吹散在喉咙里。

就在此时!

“轰……哗啦……”

那处雪堆猛地向下坍塌了一大块!玄黑色的大氅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拽了一把,瞬间沉了下去!只留下一片翻滚的雪沫和一个小小的、迅速被白色掩埋的漩涡……

风雪更大了。

白色的坟丘彻底归于死寂。

只有那匹驮着我和林晚的惊马,还在沿着陡峭湿滑的山路,向着山下无尽的黑暗和风雪,亡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