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
冰河之上,寒风卷着硝烟和血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赫连烬的身体僵立在马背上,如同被无形的冰柱冻结。他古铜色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形,金色的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自己咽喉上那点微微颤动的金色尾羽。鲜血,如同决堤的溪流,顺着金簪贯入的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他捂着脖子的手指,浸透了大片玄熊皮氅的前襟。
“咯…咯咯…”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无意义的嘶气声,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庞大的身躯晃了晃。
如同被伐倒的巨木。
“轰——!”
沉重地、毫无生气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重重砸在冰冷、覆盖着污雪和血泥的冰面上!溅起一片暗红的泥泞!
“王…王上——!!!”
短暂的死寂后,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哀嚎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瞬间撕裂了冰河战场的喧嚣!紧接着,是无数北狄士兵惊恐绝望的呼喊!
“王上死了——!”
“败了!败了——!”
“长生天啊——!”
金狼大纛,那面象征着北狄王庭至高权威、在风雪中猎猎翻卷的战旗,在失去主人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在混乱中颓然倾倒!沉重的旗杆砸落冰面,瞬间被无数惊慌失措、溃退奔逃的铁蹄践踏、淹没,化作一团沾满泥泞血污的破布!
崩溃!
彻底的崩溃!
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失去了狼王的狼群!残余的北狄骑兵彻底陷入了无边的恐惧和混乱!他们如同无头的苍蝇,在玄甲军森然的铁壁、燃烧的烈焰和同袍互相践踏的死亡漩涡中绝望地左冲右突!抵抗的意志瞬间瓦解!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降者不杀!”
冰冷的声音透过玄铁面具,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告,清晰地响彻在混乱的冰河战场上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终结的意味。
“当啷!”
“哐当!”
“叮叮当当……”
弯刀坠地的声音如同冰雹般密集响起!幸存的北狄骑兵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纷纷滚鞍落马,跪倒在冰冷的、沾满血污的冰面上,将头颅深深埋下,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兵刃丢弃一地,在残阳的余晖下反射着黯淡的光。
朔风更烈,卷起墨色大氅,在身后猎猎狂舞。肩吞处,那两只浴火的凤凰纹路,在残阳如血的映照下,仿佛真的在流淌着暗金的、尚未冷却的熔岩与…鲜血!狰狞欲飞,睥睨着脚下这片尸横遍野的修罗场。
“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再次打破战后的死寂!
一骑塘马,自京畿方向,不顾一切地狂飙而来!马背上的骑士背插一支独特的黑色翎羽——代表丞相谢珩的玄翎急令!
塘马冲至近前,滚鞍落马,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封用火漆密封、沾染着风尘和几点暗红的密报!
“报——!丞相急令!”
冰冷的、染着战场硝烟的手套接过密报。
“嗤啦。”
火漆脆地撕开。
展开。
谢珩那力透纸背、如同铁画银钩般的字迹,带着一股冰冷的威压和掌控一切的漠然,瞬间刺入眼帘:
“太庙血诏己全。”
短短六字,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那半幅染血的残帛…那缺失的关键一笔…终于补全了?!
目光下移。
“凤台锁凰十年…”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入记忆最深处!冷宫的铜锁…李凤仪枯草般的发…啃咬指甲的血和蔻丹…
最后一行:
“该开锁了。”
落款处,没有署名。
唯有一点朱砂。
鲜艳!刺目!如同刚刚点染!
那颜色…像极了冷宫草席上,李凤仪指缝间流淌的…混着鲜血的蔻丹!
一股混杂着冰冷恨意、尘埃落定般的解脱和一种更深沉的、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我死死攥紧手中的密报,坚硬的指甲透过薄薄的纸张,深深嵌入掌心柔软的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无法驱散心底那彻骨的冰寒!
太庙血诏全了…
凤台锁凰的锁…该开了…
谢珩…这就是你最后要下的…收官之棋?
缓缓抬起眼。
目光越过冰河上跪伏的降卒,越过燃烧的余烬和横陈的尸骸,投向遥远的南方。
残阳如血!
将天际线尽头,那座巍峨耸立、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无尽倾轧的宫阙剪影,彻底染成了一片…焚天的赤金!
如同末日燃烧的画卷!
“回宫。”
冰冷的两个字,透过玄铁面具,清晰地吐出。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潭寒冰的决断。
“唏律律——!!!”
墨焰马感受到主人的意志,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长嘶!铁蹄猛地扬起,踏碎冰面上凝固的血块和残阳破碎的光影!
调转马头!
墨色大氅在凛冽的寒风中如同一面招展的战旗!
身后。
沉默的玄甲洪流如同黑色的钢铁山脉,随着那道墨黑身影的转向,无声地、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沉重的铁蹄再次踏响,汇成一股沉默而肃杀的洪流,紧随那道墨色的身影,朝着南方那片燃烧的宫阙,沉默进发!
墨色大氅在铁流的最前方,猎猎翻卷!
如同引领着钢铁的洪流,奔向那最终…焚尽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