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江梨己经被人团团围住。
她本就想跟赵街正出去的,可被街坊廖大娘几人拉住,不停问东问西。
这种替秋菊述委屈的机会难得,江梨立即添油加醋,把母女三人的辛苦全部说了,还把手臂上的青紫伤痕露出来给大家看。
秋菊说过,婆婆对她三天两头的打骂。
尤其是夏老大学别人跑商,在路上发生意外的事也怪到她头上,打骂起来更是顺手顺嘴。
秋菊若敢反抗,夏家几个女人就一齐上,严重时把她打得浑身是伤,在床上躺几天才能动弹。
听得一众人唏嘘不己,满脸惊讶和感叹。
反正别人家里的事就是好听,平时这些事情可是听不到的,必须要多说点。
尤其是为什么有棺材,为什么穿死人衣服。
江梨掩面哭泣:“听到公婆要卖莲子和石榴,我当时又气又急,一时晕过去,醒来就躺在棺里,还差点被人当成鬼。”
听到这话,院里所有人神情各异,之前在夏家客栈门口嚷的话,满街人都是听到的。
张氏喊的就是诈尸,原来是假死。
廖大娘拉长声音:“唉,你这是气撅过去了,夏家……怎么没找郎中,反而把你装了棺。”
另外一个只有三十多岁的妇人瞅着棺木若有所思:“这棺木是怎么来的?”
虽然家里有老人都会备着千年屋,要反复刷漆。
可这个虽然有漆,边角却露出簇新的生木茬子,一看就是随便拿旧木板拼接的赶工活。
这话江梨就没答了,“她”那时还晕着呢。
就在这时,夏婆子带着张氏突然冲进后院来。
看着翻倒的棺材,还有旁边跟廖大娘几人说话的“大儿媳秋菊”。
夏婆子气冲脑门,心里再不害怕了,噔噔噔冲上前来,一把揪住江梨的胳膊,挥手就打。
嘴里还骂:“贱皮子,三天不打你就要翻天,管你是人是鬼,老娘今天也要扒了你的皮。”
江梨虽然在跟人说话,可一首留意着前院动静。
眼见这个干瘦干瘦,长着一对三角眼的老婆子冲进来,她就做了准备。
夏婆子才抬手,江梨条件反射的双手护头,闪身躲在廖大娘几人身后。
“啪!”正心情激动的廖大娘没有防备,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夏婆子,你是被狗咬疯了,平时打儿媳妇习惯了,现在还想打我们。”
这巴掌不痛,可伤面子,廖大娘气得眼冒金星,扯住夏婆子就回了一记耳光。
这可是实实在在打中的,夏婆子被打得一声干嚎,她还想回手又被其他人拉住,只能硬受了这一耳光。
跟着婆婆进来抓人的张氏懵了,赶紧过来解围:“廖大娘,我娘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打秋菊,是那贱人躲开才打到你的。”
“夏家真是好教养,啧啧啧,当着外人的面,弟媳妇对嫂子张口就是贱婢,闭口就是贱人,背后还不知道说些什么难听的。”旁边有人阴阳怪气。
她没有挨打,可也被躲闪的江梨差点撞到,正揉肚子呢,见张氏这样说,自然要杠上一句。
此时江梨躲在旁边,双手抱头的动作几乎就是肌肉记忆,对着夏婆子可怜巴巴哀求着:“娘,求求你别打我了,你就是再把我打死一次,我也不答应卖莲子和石榴。”
此时江梨在故意示弱。
自己虽然可以把这家暴狂捶爆脑袋,让她知道什么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但现在当着外人面还是需要演戏,给自己拉一拨人气。
原身就是因为孤单一个人,再有理都无法跟整个夏家斗,才逼成这样的。
江梨不打算硬碰。
果然,她的软弱可欺立即引起同情。
“哎呀,夏家这是逼死儿媳妇还要卖孙女。”
“难怪这白事做得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
“走,你别怕,我们去找街正,夏家逼死人的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几个大娘情绪激动,对着夏婆子婆媳两人指指点点,
此时被七八个人指着鼻子骂,夏婆子张口结舌。
眼见这逼死人的话就要报官了,她急中生智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哎呀,这个天杀的呀,谁逼死她了,我这是给自己准备的千年屋,怎么就让她给糟蹋成这样。
还有这身寿衣,这可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也被她翻出来了。”
若是这话早些说还有作用,现在是一步迟,步步迟。
有江梨前院后院这一闹,聪明人早看清楚什么情况,夏婆子是越抹越黑,漏洞百出。
廖大娘冷笑连连:“夏婆子,你张嘴时也不想想这话谁信,拿我们当傻子吧。
真说这破木板做的棺材是你给自己准备的,那等你死了就连烂席子都没得裹。”
夏婆子气得嘴皮发颤:“姓廖的,我夏家的事跟你什么关系,你要管到我后院里来。”
廖大娘胸脯一挺:“路见不平旁人铲,我廖金花还要帮秋菊去告你呢。”
“你,你就是嫉妒我生意好,故意来坏我名声。”夏婆子气得双脚跳。
同一条街,同是客栈生意。两人平时虽然见面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这梁子是早就结下的。
两人剑拔弩张,江梨还不忘点火:“廖大娘,还要求你帮忙找回我女儿。”
虽然赵街正说两个女儿还没有过契书,但没有看见人,她不放心。
能杀夏婆子的威风,廖大娘求之不得,自然答应:“肯定要找街正说这事。”
夏婆子两眼一黑:“秋菊,你这个吃里扒外,上不得台面的贱婢,再敢跟廖金花说一句话,我夏家就休了你……你,你回来!”
没人搭理她,江梨己经跟着廖大娘去前院。
…………
真正坐在夏家正房里开始谈判时,廖大娘他们那些旁人并不在场。
这里只有江梨和夏家老两口。
赵街正的职务算是街道办事处。
别拿村长不当干部,这些连吏都算不上的低层管理人员,才是最卡人脖子的。
哪怕普通人要报官,也得让街正先把事情捋顺了,再以书面形式上报,所以这时候很重要。
后院的东西早己经看过,赵街正问江梨:“这么说来,你这个当娘的是不愿意卖女儿?”
江梨点头:“不愿意,从来没有答应过。
我之前气得撅死过去,什么都不知道,这签字画押按手印的也不知道是谁。”
不管秋菊之前留下过什么契书,自己一概不认。
果然,夏老头气得脸色发黑,却无法说那些画押就是秋菊写的……谁会相信他?
赵街正沉脸看向夏家人:“夏季昌,这事你们怎么说?
虽然你这儿媳妇是假死撅过去,你们误会才买的棺木,也脱不了逼死人的起因。”
“差点逼死儿媳,私卖孙女可不是小罪。
你们也不想上衙门走一趟,先挨三记杀威棒,再罚半年牢役吧。
不想坐牢,就赶紧把那两个丫头领回来,你们再给母女三个一些赔偿,日子还得好好过。
既然这事只是一个误会,什么诈尸的话以后别再说。”
不愧是天天和稀泥调解纠纷的,赵街正要大事化小。
连吓带哄,几句话把“死亡”换成误会。
这样街面上再没有鬼怪说法,也让夏家不涉人命官司,契书上假指印更是没提。
毕竟他的治下出了逼死儿媳卖孙女的事,面上也不好看。
而且拿了夏家把柄,以后随时可以讹回来,比送去衙门油水多。
不过这只是他一人的想法,江梨还没表示意见,夏婆子先蹦起来:“这事可不能这样说。
什么是我们逼死儿媳,我们昨天晚上一根指头都没有碰过她,是她自己想不开……呃,那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