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间的 LED 灯在顾承远的镜片上投下冷光，他的视线钉在陆沉舟腕间的机械表上，指尖敲了敲玻璃瓶：“星沉科技估值五千万那次，” 他勾起唇角，“你是不是就住在这破小区里写代码？”
陆沉舟的手指按在《营造法式》的书脊上，那里贴着爷爷手抄的糯米灰浆配方。顾承远的白西装袖口蹭过摊开的检测报告，上面 “永安门木构件 DNA 匹配度 98.7%” 的红笔批注格外刺眼。
“顾学长对别人的融资额很感兴趣？” 陆沉舟起身时，木椅腿在地板划出三道浅痕，“不如聊聊你舅舅公司的债务合同，为什么要在糯米灰浆原料里掺海沙？”
顾承远的脸色微变，指尖骤然收紧。玻璃瓶在他掌心发出细碎的摩擦声，苏眠看见他拇指按在 “建炎二年” 的残件拓片上，那里正是陆沉舟样本的核心数据来源。
“竞标筑梦集团的项目，” 顾承远突然笑了，手腕翻转间玻璃瓶滑向桌沿，“需要的可不只是情怀。” 他松开手指，瓶身撞上砚台，釉色碎片混着白色絮状物飞溅 —— 那是陆沉舟用三个月还原的宋代糯米灰浆。
苏眠的惊呼卡在喉间，膝盖撞上桌角的瞬间，玻璃渣己扎进掌心。陆沉舟的白大褂下摆掠过她眼前，他蹲下身时，机械表的齿轮纹几乎贴上地面的样本：“PH 值 7.2，黏度指数 135……” 他突然抬头，眼中有冷光闪过，“顾学长的手，比扫描仪还准。”
顾承远掏出鳄鱼皮支票簿，笔尖悬在 “壹拾万元” 的空格上：“听说你爸在工地上摔断过腿？” 他故意压低声线，“不如拿这笔钱给老人换副好点的拐杖。”
陆沉舟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骨骼相碰的声响让苏眠打了个寒颤。她看见顾承远袖口的百达翡丽在挣扎中划出划痕，而陆沉舟的机械表完好无损，齿轮仍在以 0.1 毫米的精度转动。
“有些数据，” 陆沉舟从口袋摸出 U 盘，“存在云端比存在玻璃瓶里安全。”U 盘外壳刻着斗拱与齿轮的交织图案，正是星沉科技的 logo，“比如你舅舅公司篡改的文物局检测报告，我刚传给了筑梦集团的技术总监。”
顾承远猛地抽回手，支票簿上留下道深深的折痕。他盯着陆沉舟手里的 U 盘，像盯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你以为靠这点小聪明就能赢？” 他扯了扯领带，“筑梦集团需要的是能量产的材料，不是实验室里的玩具。”
深夜的 302 室飘着碘伏的气味，苏眠盯着掌心的创可贴，边缘印着迷你斗拱图案 —— 是陆沉舟从实验室带回来的文创用品。他推门进来时，手里捧着个金属密码盒，齿轮转动的声响混着猫粮的窸窣。
“备份样本在负一层冷冻柜，” 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码着十二个小玻璃瓶，标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 “永安门 2001”“应县木塔 1995”，“每个样本都做了三重加密，包括你今天摔碎的那瓶。”
苏眠的指尖划过 “建炎二年” 的标签，玻璃表面还带着低温的凉意。陆沉舟靠在门框上，月光从纱窗漏进来，在他卫衣上的薄荷糖刺绣镀了层银边：“顾承远说得对，我确实有目的。” 他的声音轻下来，“七年前爷爷临终前，让我看了段视频 —— 永安门最后一根斗拱断裂时，木纤维发出的撕裂声，像极了他机械表停转的声音。”
窗外传来跑车的轰鸣，顾承远的保时捷大灯扫过窗台，照亮了他今早送来的蓝玫瑰。那些被剪断花茎的花朵蔫哒哒地垂着，花瓣上的水珠在夜色里像泪滴。陆沉舟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跳出星沉科技安全官的消息：“顾氏集团收购了江西糯米种植基地。”
他的拇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苏眠看见对话框里跳出串代码：“启动 B 方案，激活云南古村落备用种植区。” 机械表的指针在凌晨一点十五分划过齿轮，陆沉舟的侧脸在屏幕冷光下显得格外坚毅：“三年前我就知道，他们会垄断原料。”
苏眠想起在他房间看见的世界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七个古村落，每个旁边都标着 “糯米灰浆原料保护区”。原来那些深夜的键盘声，那些藏在保险箱里的文件，都是为了在资本的风暴来临前，筑起看不见的斗拱。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摸着密码盒的齿轮锁，想起他教她画飞檐弧度时的温度，“我也可以帮忙。”
陆沉舟转身望向窗外，顾承远的车灯己经消失在街角，只剩蓝玫瑰的影子在风中摇晃。他从口袋摸出颗薄荷糖，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你知道爷爷怎么形容古建筑修复吗？” 他把糖放在她掌心，“就像给时光打补丁，需要有人盯着眼前的木构件，也需要有人看着远处的风暴。”
密码盒的齿轮发出 “咔嗒” 轻响，苏眠看见最底层的文件袋，封面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陆沉舟蹲在废墟前，手里捧着块刻着 “建炎二年” 的残砖，身后是正在搭建的脚手架 —— 那是星沉科技成立的第一天。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书架，陆沉舟的电脑屏幕亮着筑梦集团的招标书，项目名称 “让古建筑在数字世界永生” 下，星沉科技的方案附件里，赫然夹着苏眠画的飞檐手稿，末端标着 “SM&LCZ 联合设计”。
窗外的蓝玫瑰己经完全枯萎，可苏眠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凋零 —— 就像陆沉舟密码盒里的样本，就像他腕间永不停止转动的机械表，就像他们在时光里慢慢咬合的齿轮，终将在暗涌的竞争中，撑起一片让古建筑重新呼吸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