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的阳光刚爬上防盗网，门铃声就像催命符般响起。苏眠揉着眼睛开门，顾承远的白西装映得楼道格外刺眼，怀里的蓝玫瑰足有半人高，花瓣上的水珠滴在她褪色的拖鞋上。
“荷兰空运的冷香玫瑰，” 他晃了晃车钥匙，身后两个工人搬着鎏金纸箱，“配套的花瓶是景德镇手绘青瓷，和你房间的斗拱模型很配。”
玄关处传来猫咪的叫声，陆沉舟穿着磨旧的家居服，手里端着羊奶盆，三只橘猫正绕着他的脚踝打转。他扫了眼顾承远的西装袖扣 —— 和上周在实验室看见的百达翡丽同系列，腕间的机械表在晨光里只露出半截齿轮纹。
“顾学长对插花很有研究？” 陆沉舟把羊奶盆放在猫爬架旁，指尖划过 “舟舟” 的项圈，“我们阳台的承重梁是 1930 年代的原木，恐怕撑不住这么贵的花瓶。”
顾承远的笑僵在脸上，目光落在陆沉舟手腕：“听说计算机系最近在评特困生，” 他故意提高声音，“需要我和辅导员打个招呼吗？”
苏眠攥紧门把手，指甲掐进掌心。工人搬完纸箱离开时，她看见箱底露出半截文件袋，印着 “诚信金融 - 债务催收记录”。陆沉舟突然转身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杯黑咖啡，杯沿印着她今早画的小太阳。
手机在裤兜震动，林知夏的语音消息炸响：“校论坛热搜第一！你和陆沉舟在实验室牵手的照片疯传了！” 置顶帖的标题刺得人眼花 ——“建筑系系花与神秘男合租，实验室亲密互动曝光”，配图里陆沉舟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画弧线，阳光从百叶窗漏下，在交叠的指尖镀了层金边。
评论区翻涌着恶意：“穷酸程序员傍上富家女？”“听说男生连猫粮都要靠女生买”。苏眠的视线掠过 “楼主” ID “承远的小玫瑰”，突然想起顾承远刚才搬来的纸箱，侧面印着 “星沉科技竞争对手资料”。
“去图书馆吗？” 陆沉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晃着校园卡，“查到《宋会要辑稿》里关于糯米灰浆的记载，可能和你图纸上的防潮层有关。” 他的卫衣口袋露出半截薄荷糖纸，折痕是她上周教他的千纸鹤形状。
图书馆顶楼的小研讨间飘着古籍的霉味，陆沉舟摊开的《营造法式》补注本上，“糯米汁拌石灰” 的段落用红笔圈了三遍。他从帆布包掏出个小玻璃瓶，透明液体里悬浮着细小的白色絮状物：“按 1987 年永安门遗址的土壤成分还原的，黏性比现代水泥强 17%。”
苏眠接过瓶子对着光看，絮状物在液体里轻轻晃动，像极了陆沉舟实验室里的 3D 建模数据。她突然想起他房间的保险箱，想起昨夜看见的 “星沉科技 - 古建筑材料研发” 项目书，指尖着玻璃瓶：“你创立的公司，是不是在做这个？”
陆沉舟的手指停在古籍泛黄的纸页上，那里贴着张老照片：戴机械表的老人站在脚手架上，手里捧着糯米灰浆的样本。“爷爷临终前说，” 他的声音轻得像书页翻动，“木构件会腐烂，图纸会褪色，但数据可以永远保存。”
研讨间的木质地板突然发出吱呀声，顾承远推门进来，手机屏幕亮着百度词条 ——“星沉科技创始人陆沉舟，20 岁入选福布斯青年创业者”。他的视线扫过陆沉舟腕间的机械表，落在玻璃瓶上：“原来你就是那个拿了政府三百万研发经费的‘天才’？”
苏眠的后背撞上书架，《工程材料学》的书脊硌得生疼。顾承远逼近半步，身上的古龙水盖过了古籍的霉味：“你爸在我舅舅公司签的阴阳合同，” 他压低声音，“只要你退出永安门修复项目，债务可以打五折。”
陆沉舟突然起身，木椅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他挡在苏眠身前，卫衣下的脊背绷得笔首，像根撑着危楼的立柱：“顾学长对古建筑修复很感兴趣？” 他调出手机里的检测报告，“你舅舅公司名下的旧仓库，用的正是宋代糯米灰浆地基，上个月的沉降数据我己经交给文物局了。”
顾承远的脸色瞬间发白，指尖在手机屏幕划出残影。苏眠看见他打开的页面是 “诚信金融资金流向”，最上方标着 “顾氏集团关联账户”。窗外的秋风卷起梧桐叶，拍在研讨间的玻璃上，像极了陆沉舟实验室里飞檐模型的摆动节奏。
“我们走。” 陆沉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玻璃瓶在掌心发烫。他的指尖划过她手背上的旧烫伤，那里还留着上次做纳米涂层实验时的淡淡红印。路过顾承远时，他顿了顿：“对了，你送给苏眠的蓝玫瑰，” 他勾了勾唇角，“花语是‘无法得到的爱情’，很适合你。”
图书馆外的梧桐道上，陆沉舟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却始终注意着不碰到她拿玻璃瓶的手。阳光穿过叶隙，在他卫衣上的薄荷糖刺绣上跳动，像撒了把碎钻。苏眠突然想起校论坛的评论，想起顾承远刚才提到的债务，突然开口：“星沉科技的研发经费，是不是用来还我家的债了？”
陆沉舟的脚步猛地停下，机械表的滴答声在安静的小道格外清晰。他转身时，阳光正照在他眼中，映出细碎的金光：“第一次在走廊遇见你，” 他摸出颗薄荷糖，糖纸在风里发出脆响，“你图纸上的飞檐弧度，和爷爷笔记里画了二十遍的一模一样。那时我就想，” 他耳尖发红，“或许命运真的会让齿轮和玫瑰相遇。”
玻璃瓶里的糯米灰浆样本轻轻晃动，苏眠突然明白，那些藏在代码里的古建筑数据、保险箱中的残件、甚至顾承远送来的蓝玫瑰，都是时光齿轮里的榫卯 —— 有人想让它们腐朽，有人却在默默拼接，让百年前的木构在数字世界重新绽放。
当图书馆的钟声敲响十二下，陆沉舟的手机突然震动，锁屏显示 “星沉科技 - 永安门榫卯数据库更新”。苏眠看见他指尖划过屏幕，数据库封面是两人在实验室的合照，他正握着她的手调试扫描仪，背景里的斗拱模型，飞檐末端刻着极小的 “SM&LCZ”。
秋风卷起满地梧桐叶，苏眠看着陆沉舟手腕上的机械表，突然发现齿轮纹与玻璃瓶里的糯米絮状物，在阳光下形成了完美的重叠。原来有些羁绊，早在她捡起散落的图纸时就己开始，就像齿轮咬住玫瑰的茎，在时光的转动中，终将绽放出最契合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