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大河拐弯的高地上,一天一个样。
大壮带着人,用“火烧水激”的法子,从石山那边撬下海量的石头。
一块块比人还高的大青石,被阿木加固过的牛车,吱吱呀呀地拖回来。
曹根的人喊着号子,用粗麻绳和硬木杠,把巨石一点点挪到挖好的深沟地基里。
陶领着徒弟们,日夜守着新搭的石灰窑和搅拌坑。烧好的石灰粉、粘土粉、细沙,按比例倒进大坑,加水搅成灰浆。这“水泥”一桶桶提上城墙基。
石匠们(由心灵手巧的归附者和部落里学得快的人组成)用青铜錾子叮叮当当地修整石头边角。
然后,沾着粘稠的水泥浆,把大石头一块块、一层层地垒起来。水泥灰浆填满石头缝,干了之后,硬得像石头本身。
灰白色的城墙,像一条渐渐苏醒的巨蟒,沿着高地边缘,越爬越高,越来越长。
城墙拐角的地方,还垒起了几座方方正正的墩子(烽火台雏形),更高更厚实。黑虎的人就驻在上面,警惕地望着远方九黎的方向。
城墙里面,刘智拿着他的木板,上面画满了符号和线条,指挥着人划分地方。
住人的地方:建得靠近河边,为了取水方便。按照白燕当初的意思,挖了好几口深深的、带顶盖的水井。地上还挖了浅浅的沟,上面盖着石板,是排脏水的“暗沟”。一排排半地穴式的屋子(先挖坑,再用木头、泥巴、茅草搭顶)正在搭建,虽然简陋,但比以前窝棚强多了,而且排列整齐。
干活的地方: 冶炼区、烧陶(包括烧石灰)区、大木工棚、后来还划出了制皮、织麻的地方,都集中在一块,离居住区有点距离,免得烟熏火燎。
存东西的地方: 挨着建了五座高高大大的房子,作为存放粮食和肉干之类的库房。还有专门放工具、放青铜锭、放盐巴的小仓库。
王庭:位置最好,在城中心略高的地方。还是木头和夯土搭的大屋子,但比原来的议事大堂更大、更结实。门口还平整出了一大片空地,是将来聚众议事的地方。白燕特意在王庭后面圈了个小院,安静些,给刘洋。
道路:几条主要的土路被踩得硬邦邦的,连接着城门、王庭、居住区、作坊区和仓库区。刘忠安排众人用水泥浇筑,下雨也不用担心会弄得一身泥。
看着规划得如此漂亮的城池,刘智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筑城的动静大,名声也传了出去。小壮手下的斥候,时不时就能带回来一些拖家带口的流民,或者活不下去的小部落。
刘忠定的规矩简单:肯干活,守规矩,就能进来,分地(暂时是帮着种部落的公田)、分口粮、分住的地方,刘忠要求能住上万人,所以把华夏城建设得很大很大。
靠着“交易换人”和主动来投的,城里的人口眼瞅着朝两千奔了。虽然现在稀稀拉拉的,但人气旺得很。
人一多,事就杂。陆鸣的眼睛更忙了。他又抓到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一个管分工具的,偷偷把好青铜斧藏起来想换东西;两个在粮仓帮忙的,半夜偷摸粮食。
这回刘忠没再只是抽鞭子扣口粮。
他让人在新建好的王庭前空地上,当着所有干活人的面,把这三个家伙捆在木桩上。
“筑城,是给我们自己建设家园!是给子孙后代筑窝!”刘忠的声音像冰碴子,冷得瘆人。
“然而有人却当家贼!偷自己家的墙砖!挖自己家的墙角!”
他指着那三个人:“你们偷的,不是工具,不是粮食。是所有人的力气!是所有人心里的火!是这座城的根基!”
他猛地一挥手,“陆鸣!把他们的所有资产全部没收。现在,每人抽三十鞭!抽完,赶出城!自生自灭!”
三十鞭!抽得皮开肉绽,鬼哭狼嚎。抽完像死狗一样被拖出还没完全修好的城门,扔在野地里。
所有人都看着,心里首冒寒气。偷懒耍滑的,彻底绝了念头。新来的,也把规矩刻进了骨头里。
城墙合拢了最后一块大石头,被大壮他们喊着震天的号子,用撬棍和绳子硬生生拉上去,稳稳地卡进水泥浆里。最后一桶水泥,由陶亲手糊上缝隙。
那一刻,整个工地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那道在夕阳下泛着灰白光晕、蜿蜒雄壮的城墙!它把高地牢牢地圈了起来,把家,把希望,圈在了里面!
刘忠拉着白燕的手,抱着己经能咿咿呀呀、好奇张望的刘洋,登上了最高的一座烽火台。
五位队长、刘智、树、陶、阿木、巧姐、陆燃……所有为这座城流过汗、出过力的人,都站在城墙下,仰头望着他们。
风吹动刘忠的头发和衣袍。他看着城墙内升起的袅袅炊烟,看着城外奔腾的大河,看着远处莽莽苍苍的山林和更远处九黎可能盘踞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滚雷,传遍新城内外:
“从今日起!此地,不再只是大夏部落!”
“此地,是我们所有人的家!是我们子孙后代的根!”
“此地,将是我们立足的根基!是我们走向更远的起点!”
“此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墙下每一张激动、疲惫又充满希望的脸,最后落在怀中的刘洋身上。
“——名为‘华夏’!”
“华夏城!今日!立起来了!”
“吼——!”短暂的寂静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猛地爆发出来,如同山呼海啸!
大壮、黑虎他们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小壮蹦得老高,曹根憨厚的脸上全是笑,陆鸣眼神锐利,但也用力点头!
陆燃兴奋地抓着刘智的胳膊首摇,树、陶、阿木看着自己亲手参与打造的城墙,激动得眼圈发红!
巧姐抹着眼角!归附者和流民们,也跟着欢呼,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坚固地方!
“华夏!”
“华夏城!”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崭新的城墙内外回荡,顺着大河,飘向远方。
白燕紧紧握着刘忠的手,看着怀中懵懂却仿佛感受到这份喜悦而咯咯笑的刘洋,又望向眼前这座在暮色中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华夏城”,眼中充满了泪水,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座用汗水、智慧、鲜血(处置蛀虫)和希望筑起的城,终于有了它的名字——华夏。
一个新的时代,就在这震天的欢呼声中,拉开了序幕。而城外的阴影里,九黎的探子,正将这座突然崛起的坚城消息,飞快地传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