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一惊,起身看向齐夏。
那双因时刻深思着而显得尤为深邃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沈妄。
沈妄几乎都要产生一种错觉,他比齐夏正在思考的一切,他眼底搭建起的一座座名为知识与智慧的塔都要更为重要。
他只有极为克制,才能抑制住自己的心以每秒3.141…的速度向齐夏飞奔而去的渴望。
“不是”沈妄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笑意却从眼睛里犹如一只可爱的小型动物一般蹦了出来:“咱俩分不分开你都不跟当事人商量一下的吗?万一我明天就跑去当生肖了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沈妄的错觉,齐夏的神色仿佛镀了一层柔光:“你会吗?”
沈妄借喝饮料的机会掩盖自己的笑意。
喝了一口才发现自己拿的不知是谁的酒。
“到了新房间,我会是个不幸者。”齐夏的目光穿过沈妄,又扫过或欢笑或伤感或不舍的众人,最后定格在了眼前的人身上,他的目光罕见得含了分留恋的意味。
不浓,如同米酒,也就几个度数。
又或者己经在心底酿了许多时日,但由于密封时用了太多层油纸和蜡,才使得酒香若有若无。
“所以纵使我们不分开,但…你每次见到的我都不会是原来的我。”
“诶,是不是落了什么步骤?”
齐夏知道他这是难过了,只有难过时,他才会借着打岔来掩饰。
他没有戳穿,适当地表达了好奇:“什么步骤?”
“当然是为什么让我跟你一起啊。”沈妄调笑着说:“舍不得我就首说嘛,不用不好意思。”
“没有不好意思”齐夏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我身边,能确保计划的实施,毕竟届时我失去记忆,可能会有很多变数。”
沈妄倒也没有失望,又将错就错地抿了口酒,毕竟大家都相处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己经是家人的存在了,一个杯子喝酒又算得了什么?
“多年的深情终究还是错付了啊。”沈妄开玩笑道。
齐夏动了动身子,不动声色地离沈妄更近了些,接过沈妄手上只剩杯底的杯子。
沈妄的眼睛仍是清明的,但脸上却洇出些微红,衬得他容色更盛,仿佛春末盛极的山茶花。
齐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避开了那晕开的红色,反而理了理沈妄的黑发。
沈妄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醉了。
“那我们要不要定个暗号?万一到时候你不记得我了之后把我误杀了怎么办?”沈妄问道。
齐夏无奈道:“我是什么随便就杀人的人吗?”
“那没准呢?比如我触碰到了你的底线什么的,别打岔,你说个有关自己过往或者什么秘密的暗号。”沈妄道。
齐夏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一首打岔,但还是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说「咚咚咚」就行”
“咚咚咚?”沈妄敲了桌子三下:“你说这个?”
齐夏低头一看,这不是张普通的酒吧的桌子,而是一张黑色的方桌。
正站在空旷的只有他和地狗两个人的玻璃房中的齐夏微微回神,仿佛透过这张黑漆漆的桌子见到了许多故人。
“羊哥…羊…”叫了几声都没反应的地狗微微停顿了一下,齐夏一向冷淡的表情仿佛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墨,似有伤感,似是怀念,又仿佛带着暖意。
这样的温度让地狗怔愣了一瞬,下一秒,这温度就散了去。
齐夏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再度敲响了桌子。
「咚咚咚」。
这一次,庄姐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过这次的时间更短了,仿佛是庄姐跟他们告别的时候。
离那次聚会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众人就各奔东西了。
庄姐是第一个跟几人告别的人,她的原话是:“我得先替我们这个大家庭试试水才行。”
但众人都知道庄姐只是不想看到团结的房间变得离散的场景。
“庄姐,不要难过,我相信我们终有一日还会再见的。”一个姑娘微笑道,只是眼睛微微闪烁起来。
“你这丫头,到底是谁在难过啊。”庄姐亲昵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庄,这些我珍藏多年的烟给你了,可得省着点用啊,你之后恐怕找不到我这么好的烟了。花了好多道呢。”有些矮的中年大叔道。
“好了好了,都念叨多少天了。”庄姐笑道:“我会省着用的,也许等我抽完之后,就是我们的再见之日呢。”
随后仿佛不放心道:“你是这个队伍中最老的那个,可得好好团结大家。”
中年大叔抽了口烟道:“这不是有沈妄和齐夏呢吗?用得着我这个老家伙吗?”
“也是。”庄姐感觉稍微放下心来,齐夏虽然有时候过于冷淡,但有沈妄作为中和和翻译,也能将大家团结起来。
庄姐看向沈妄,没想到的是他又在敲桌子。
这几天是染上了什么敲桌子的瘾了吗?
“小妄,你过来。”庄姐道。
沈妄走了过来:“庄姐,我算到你大概过几年会有一劫,解签只需一个字「忍」。”
庄姐给他一个暴栗:“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沈妄复杂地表情破功了一瞬,他揉了揉额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能说「团结」自然是好的,但有时候也会变成致命的「刀刃」。”
他怕又挨一记,躲到了齐夏的身后:“只有最终的「团结」才能带来果实。”
他偏过头道:“所以,庄姐,别的都不重要,活下来最重要,要活到最后才行。”
庄姐轻哧道:“你这小子,今天怎么了?一会「刀刃」,一会「果实」的?怎么跟咱们的中二少年似的?可不能学他啊,有空多跟小齐学学,稳重点。”
沈妄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庄姐妥协道:“好了好了,我记住了,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这个时候,飞奔过来一个有些矮的少年,他的神色张扬,就像是动画片里的角色那样鲜活。
他气喘吁吁道:“幸亏赶上了。”
随后拿出一个有着缺口的玉佛,一看就是戴了许久,缺口都被盘得润滑。
“小妄哥,你快摸一下”沈妄不明所以,但还是摸了一下。
“你帮我跟齐哥说一声,让他也摸一下行不行…”沈妄好笑地看着他,明明齐夏就在旁边,少年还是要他帮忙递话。
少年对齐夏这样的人物有一种混合着崇拜和畏惧的心思。
齐夏却没等沈妄开口,摸了一把玉佛。
少年将吊坠递给庄姐:“庄姐,这可是被终焉之地两个顶峰之人开过光的吊坠,一定有神光护体,说不准到时候你有什么劫难它能保你一命。”
“顶峰之人?”庄姐看向两人。
“你才见过几个人啊你,懂不懂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庄姐笑道。
“你等着看吧庄姐,看看到时候谁才会笑到最后”他看了齐夏一眼,换了个说辞:“走到最后。”
庄姐无奈道:“还是你留着好,这不是你妈妈给你的吗?”
“等到时候出去了,我再找我妈妈要个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少年笑着说,眼里却含了些水光:“庄姐我怕…你一个人会孤单,所以就让它陪着你好了。”
“肉麻死了,一点都不像个真正的勇士。”少年撇着嘴道。
庄姐也是有些不舍,她把少年抱得悬了个空。
他惊呼一声,庄姐笑道:“真正的勇士?少看点动画片吧你”
她接过吊坠,挂在了脖子上。
庄姐跟所有人都认真地告了别。
到最后,庄姐看向齐夏:“小齐,你可要好好团结大家。”
齐夏点点头。
庄姐随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讲逻辑,有理性的思维是件好事,但太理性了的话会丧失很多人生中的乐趣,也可能会错过一些值得遇见的人。小齐,你还是得向小妄多学学。”
沈妄在一旁偷笑,怼了怼齐夏的胳膊:“看见没,让你向我学习呢。”
齐夏无奈道:“庄姐,你似乎也没比我大很多吧。”
庄姐瞪了他一眼:“小齐,我就算只比你大几个月也是你姐!不听你姐的话,等着吃亏吧。”
她的一颦一笑犹在眼前,但齐夏晃神的功夫,经年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