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守护者(中)

清晨的兴安岭笼罩在薄雾中,露珠在蜘蛛网上串成晶莹的项链。

冉卫东系紧制服的最后一颗扣子,墨绿色的布料挺括服帖。

他摸了摸左胸口的护林队徽章——松枝环绕的盾牌图案,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内衬里,魏素芳绣的"平安"二字贴着心口,针脚细密得像是她缝合伤口时的样子。

院子里,长江750偏三轮摩托车己经发动。

谭国强正往车斗里装装备:望远镜、水壶、干粮袋,还有那杆曾经用来狩猎的双管猎枪——现在枪管里灌了铅,只能用来鸣枪示警。

"东子哥,走啦!"谭国强拍了拍车座。

他的制服穿得歪歪扭扭,领口还别着当年打紫貂时用的铜哨子。

冉卫东蹲下身,小满还抱着他的腿睡得迷迷糊糊。

"爹要去上班了。"他轻轻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脸蛋,"在家听妈妈话。"

魏素芳挺着肚子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铝饭盒:"带着,晌午吃。"

饭盒里装着昨晚剩下的饺子,边上还塞了两瓣蒜。

摩托车驶过屯口的歪脖子柳树时,冉卫东回头望了望。

魏素芳还站在原地,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小满突然醒了,在她怀里挣扎着要追摩托车,哭声隐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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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的雾气渐渐散去。

谭国强把车停在一处高岗上,远处层峦叠嶂的兴安岭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还记得这儿吗?"谭国强指着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松树,"五年前咱们就是在这儿......"

冉卫东走向那棵松树。

树皮上还留着几道深深的爪痕,经过五年的风吹雨打,己经变成了暗褐色。

他蹲下身,发现树根处有一簇新鲜的狼粪——呈灰白色,夹杂着未消化的兔毛。

"是那头独眼狼的后代。"冉卫东轻声说,"粪便里有松子壳,说明它们开始吃植物了。"

谭国强掏出笔记本认真记录。

这个曾经毛手毛脚的小伙子,现在己经是护林队的业务骨干。

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动物足迹、粪便和巢穴的位置。

两人继续巡山。经过一片白桦林时,冉卫东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的空地上,三只梅花鹿正在啃食嫩草。

最大的一只公鹿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望向他们。

谭国强悄悄举起望远镜:"是咱们放生的那群!看那只母鹿腿上的白斑!"

冉卫东点点头。

去年冬天他们在盗猎者的陷阱里救下这群梅花鹿,其中一只母鹿的后腿受了伤。

魏素芳连夜为它缝合伤口,小满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花花"。

公鹿突然竖起耳朵,接着转身跃进灌木丛。母鹿和小鹿紧随其后,转眼就消失在林海中。

"有人来了。"冉卫东敏锐地转向东边。

果然,不一会儿树林里钻出几个背着竹篓的村民。

领头的王老汉看见他们,局促地搓着手:"冉队长,咱们就采点蕨菜,不碰保护植物......"

冉卫东检查了他们的竹篓,里面确实只有野菜和蘑菇。

他掏出个小本子:"登记一下,别进核心区。"

等村民走远,谭国强忍不住问:"东子哥,真要这么严格?王老汉他们祖祖辈辈都靠山吃山......"

"所以才要管。"冉卫东望向远处的山峦,"要是人人都可劲儿采,等小满长大了,山里还能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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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屯的路上,摩托车经过一片湿地。

夕阳下,几只丹顶鹤在浅水中优雅地踱步。

谭国强停下车,突然压低声音:"东子哥,快看!"

芦苇丛中,一个灰褐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是只小狼崽!

它似乎受伤了,后腿拖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冉卫东和谭国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五年前那个放走母狼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