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掌望台的清晨来得比在雪山时更早。
空气中带着一丝暖意。
昨夜篝火的余烬尚有残温，营地里的人们己经开始活动了。
有人劈柴，有人喂马，有人整理物资。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低沉的交谈声。
肖恩的回归带来的短暂欢愉，如同水面涟漪，很快就被现实的沉重所覆盖。
达奇的帐篷里，气氛却与外界的平静截然不同。
达奇·范德林德背着手，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脚下的地毯被踩得吱呀作响。
他的眼神狂热而焦躁，仿佛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急于寻找突破口。
何西阿·马修斯坐在一张折叠椅上。
他眉头紧锁，忧虑地看着老友。
亚瑟·摩根靠在帐篷的支撑杆上，他双手抱胸，脸色阴沉。
昨夜凌峰带回的消息，让他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凌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依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他面前放着拆解开的春田步枪零件，手指灵活地用油布擦拭着每一个部件，仿佛外界的紧张与他无关。
只有偶尔抬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显示他并非真的置身事外。
“我们不能再等了！”达奇猛地停下脚步，拳头砸在桌子上。
震得桌上的地图都跳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
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瓦伦丁的黑石头……那是我们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何西阿叹了口气，声音疲惫而沙哑。
“达奇，那太冒险了。”
“康沃尔的营地守卫森严，还有重机枪。”
“血腥钱庄那帮人更是亡命之徒，和他们扯上关系，只会引火烧身。”
“风险？”达奇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嘲弄。
“我们什么时候怕过风险？”
“何西阿，我的老朋友，安逸只会让我们慢慢烂掉！”
“想想吧，有了那笔钱，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塔希提！”
“或者更远！”
“彻底摆脱这一切！”
亚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达奇，凌峰和迈卡差点回不来。”
“平克顿的人就在那里。”
“他们什么都知道。”
“我们现在去掺和，等于把自己送到枪口下。”
“所以我们不能硬闯！”达奇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我们要利用他们！”
“让康沃尔和血腥钱庄去斗！”
“就像两只争食的恶狼，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去捡便宜！”
他看向凌峰，似乎在寻求某种认同。
“幽灵，你在瓦伦丁己经见过那个血腥钱庄的小头目了，好像叫什么科迪，对吧？”
亚瑟有跟他说过这个事情。
凌峰抬起头。
擦拭枪管的动作没有停。
“见过。”
达奇语气肯定。
“我们可以利用他！”
“让他去联系那个什么响尾蛇，告诉他们，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何西阿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得难看。
“达奇！你想清楚！”
“和那些人渣合作？”
“他们只会背后捅刀子！”
“此一时彼一时，何西阿！”达奇提高了音量。
“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来冲击康沃尔的防线！”
“事成之后……哼，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亚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看着达奇眼中那熟悉的、近乎偏执的狂热。
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计划听起来就像是在悬崖边跳舞，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达奇，”亚瑟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稳，“就算科迪愿意帮忙，响尾蛇会相信我们吗？我们和他们素不相识。”
“利益！亚瑟！”达奇指了指桌上的地图。
“康沃尔的黑石头就是最大的诱饵！”
“告诉响尾蛇，我们可以提供情报，可以提供火力支援，帮他们拿下营地！”
“至于怎么分赃……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帐篷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达奇的计划听起来疯狂，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对于一群亡命之徒来说，巨大的财富往往意味着一切。
“凌峰，”达奇再次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东方人，“你的看法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凌峰身上。
他依旧在不紧不慢地组装着步枪，发出咔哒的轻响。
“风险极高。”凌峰终于开口。
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康沃尔防御专业，火力强大，血腥钱庄贪婪且不可信，平克顿在暗处观察，随时可能介入。”
他顿了顿，将组装好的步枪放在腿上，抬眼看向达奇。
“成功的可能性，低于两成。”
何西阿松了口气，似乎找到了支持。
但凌峰接下来的话，却让帐篷里的气氛再次凝固。
“但是，”他语气不变，“如果必须执行，需要绝对精准的情报，周密的计划，以及……压倒性的突击力量。”
“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目标，并在任何一方反应过来之前撤离。”
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感彩。
只是纯粹的技术性分析。
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
只是指出了执行这个疯狂计划的唯一可能性。
用更强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去碾压一切潜在的变数。
达奇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似乎从凌峰的话里听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没错！压倒性的力量！幽灵，你果然明白！”
他不再理会何西阿和亚瑟脸上的忧虑。
大手一挥，做出了最终决定。
“就这么定了！哈维尔！”
守在帐篷外的哈维尔立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达奇？”
“你跑一趟瓦伦丁。”达奇命令道。
语气斩钉截铁。
“找到那个科迪，你知道怎么找到他。”
“告诉他，我有笔大生意想和响尾蛇谈谈。”
“关于康沃尔的黑石头，让他安排一下见面。”
哈维尔愣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何西阿和亚瑟。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达奇。”
“注意安全，哈维尔。”何西阿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满脸担忧。
“我会的，何西阿。”哈维尔应道。
转身离开了帐篷。
“亚瑟，”达奇转向他最信任的副手，“营地的防御交给你，加强警戒。”
“另外，让比尔他们准备好，随时可能需要行动。”
“明白。”亚瑟沉声应道。
但他眼中的疑虑并未消散。
达奇最后看向凌峰，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凌峰，这次行动，我需要你的眼睛和你的枪。”
“和哈维尔保持联系，随时准备切入。”
凌峰没有说话。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拿起组装好的春田步枪。
站起身，动作流畅地检查了一下枪机。
达奇看着帐篷里的核心成员。
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惯有的、充满领袖魅力的笑容。
尽管笑容背后隐藏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先生们！”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抓住它，我们就能拥抱自由！”
“失败……”他顿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但很快被狂热所取代。
“我们不会失败！”
帐篷外的阳光正好，照亮了营地里忙碌的身影。
亚瑟和何西阿交换了一个眼神。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凌峰则己经走出了帐篷。
阳光照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却无法驱散他眼底深处的冰冷。
他抬头望向瓦伦丁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斯科菲尔德左轮冰冷的枪柄。
达奇的豪赌己经开始下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