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只相信我的家人，亚瑟。”
“艾比盖尔，还有小杰克，他们需要我活着回来。”
亚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烦躁却丝毫未减。
“我明白。”
“达奇……他变了，亚瑟。”约翰突然开口。
“一切都在变，这些年，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流过的血……真的值得吗？”
“别让达奇听见你这么说。”
亚瑟低声警告道。
“我不是傻子，亚瑟。”约翰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
“拿上你的东西，照顾好艾比盖尔和小杰克。”亚瑟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约翰的肩膀。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营地的另一边，达奇独自一人站在自己的帐篷里。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只孤零零的铁箱。
他的手指，神经质般地抚过箱子表面纹理。
“二十年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
“我建立了这个帮派，我带领你们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困境，我给了你们一个家！”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
“而你们！你们就这样怀疑我！”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怒，席卷了他的理智。
达奇猛地抓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只空酒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帐篷的帆布墙壁！
哗啦！
玻璃碎片西处飞溅，廉价的酒液泼洒了一地，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帐篷外，迈卡·贝尔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若无其事地走向营地中央，开始热心地帮助众人收拾行李。
同时，他也开始在人群中悄然散播着对凌峰的憎恨与诋毁。
“那个东方人，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们！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他对皮尔逊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痛心疾首。
“这么明显的事情，只有达奇……唉，达奇太相信他了。”
“康沃尔那次探察，我就觉得不对劲！”他对肖恩悄声耳语，眼神闪烁。
“他总是喜欢单独行动，从不向达奇汇报真实的情况，谁知道他背地里搞了些什么！”
“他根本就是个冷血的杀手，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我们都被他骗了！”
迈卡的毒液，如同瘟疫般，在恐惧和绝望的土壤中，迅速地渗透、蔓延、生根、发芽。
玛丽·贝思独自一人整理着所剩无几的医疗用品，她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肖恩回归那一晚。
篝火旁，那个总是习惯性地将自己藏在阴影中的东方男人，在与她笨拙地跳那支舞时，眼中似乎有过一瞬间，极其罕见的柔和。
她下意识地走向凌峰曾经住过的那个角落。
那里，己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属于他的痕迹。
就好像，他从未在这个营地存在过一样。
玛丽·贝思缓缓蹲下身，纤细的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轻轻拂过。
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略微有些凸起的坚硬物体。
她犹豫了片刻，用指甲轻轻刮开表面的一层薄薄的泥土。
一枚被子弹精准贯穿了正中央的摩根银元，静静地躺在那里。
玛丽·贝思屏住了呼吸。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银元拾起，紧紧攥在手心，然后迅速藏进了自己的口袋。
营地里，一片忙乱。
众人收拾着简陋的行李，准备着疲惫的马匹。
亚瑟一边帮助搬运物资，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密切地观察着达奇的一举一动。
达奇依旧在不停地重复着关于塔希提的梦想，关于最后一票的许诺。
但他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狂热，越来越偏执。
“我们需要更多的钱，亚瑟！更多的钱！”达奇突然抓住亚瑟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那箱黑石头是关键！但仅仅半箱，还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弄到更多！”
亚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达奇，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先处理好伤员，找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休整。”
“没有时间了！！”达奇再次粗暴地打断了他。
“康沃尔！平克顿！还有那些该死的血沙秃鹫！他们随时都会扑上来将我们撕成碎片！我们没有时间了！”
何西阿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悄悄地靠近亚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照顾好自己，亚瑟，这场风暴……还远远没有过去。”
......
范德林德帮的成员，终于在绝望与仓惶中收拾完毕。
疲惫的马匹被装载上所剩无几的物资。
查尔斯尽管伤势严重，右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却依旧坚持自己骑马，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哈维尔则虚弱得多，几乎无法动弹，被安排和皮尔逊同乘一骑。
达奇骑上了他那匹心爱的白马，昂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尽管他的脸色依旧苍白。
“向西南出发！先找到新的据点！”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布，试图找回一丝往日的威严。
“那里，将会是我们新的开始！一个伟大的开始！”
帮派成员们，沉默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曾经喧嚣热闹的马掌望台营地，很快便空了下来。
只有篝火的余烬，还在闪烁着最后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一个己经仓促结束的悲伤故事。
亚瑟骑在队伍的中间，不时地回头，望向身后那条蜿蜒曲折的道路。
马掌望台营地的轮廓，在他的视野中渐渐缩小，最终，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他不会回来了，亚瑟。”
迈卡·贝尔不知何时，催马凑到了他的身边。
“那个幽灵，他己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亚瑟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冷冷地盯着迈卡。
“你怎么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迈卡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财富，还有自由，亚瑟，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想要这些呢？”
“财富和自由……”亚瑟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中充满了嘲弄。
“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呢，迈卡？你不是也想要这些吗？”
迈卡的脸色微微一变，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我当然是范德林德帮的一员，亚瑟。我永远忠于达奇，忠于这个帮派。”他义正言辞地说道。
“是吗？”亚瑟的目光，越过迈卡的肩膀，投向队伍前方那个骑在白马上的落寞背影。
然后，他又将视线转回迈卡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那你可真是个奇迹，迈卡，你是第一个逃跑的人，也是第一个回来表忠心的人。”
迈卡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与怨毒。
“小心点说话，亚瑟，在这种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毫无根据的互相怀疑。”
亚瑟没有再回应他，只是猛地一拉缰绳，催动胯下的马匹加快了速度，将迈卡那张令人厌恶的脸，远远地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