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从前是第二师的师长,这次回到军部,领了讨伐反叛军的任务,才被临时委任了副军长,带第一到第五师来执行任务。”
“你猜,他为什么能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少将?”纪伯伦像是难得来了兴致,竟然跟塞西尔玩起了“你猜”的游戏。
他这个口吻,塞西尔乍一听还以为他是想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来安慰自己,再一想这个问题马上就知道不对劲了。
虽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迄今为止得到的信息也不少了。塞西尔迅速在脑子里整合了一下思路,越理顺越心惊。
“首先,因为他在第二军团。第二军团的军雌平均寿命本来就尤其短,如果没有因为重伤退役,即使是很少首接上前线的军长,也少有在任上活到两百岁的。诺尔虽然年轻,在这个军团里也不算是年轻太多。按照概率计算,一个不调回主星、不退役转业的军雌,在第二军团大概率是活不过一百五十岁的。”
“第二,因为遇到我以前,他的精神海状况不好。但他的潜力又高,可以说基本能判断出他最迟八十岁以前就会再次经历觉醒,但以他之前的状况,再觉醒一次就要精神力暴动了。既然注定活不久,那又何妨让他在活着的时候享受到应该给他的荣誉,这样等他去了还能大肆宣扬一番天妒英才、年纪轻轻就为国捐躯。”
“第三,他是莱斯特家族的虫。莱斯特家虽然不是最顶尖的那五个大贵族之一,但也是有世袭爵位、丰厚产业和良好的名声的家族。想要给莱斯特家的一个谁都知道活不长了的优秀雌子报军功升军衔,上面也更容易通过。”
纪伯伦颔首,“很全面,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可补充的了。”
塞西尔双手放在脸上上下搓了几下,“这么一想我又想哭了。”
纪伯伦看着倒觉得好笑。
这小雄虫倒是不计较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想哭就哭倒也首接。
“那你也是一样吗?我记得你也是少将吧,纪伯伦。”
纪伯伦摆手,“我比诺尔年纪大呢,死在他前边也不可惜的。”
塞西尔嘴角抽搐,“我明白了,求你别死。”
塞西尔的表情太明显,明显到纪伯伦确信他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回轮到纪伯伦不明白了。
“必要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他不觉得塞西尔会是个拎不清的虫。就算塞西尔会感到痛苦,也是在他可承受范围内的痛苦。
塞西尔舔了下嘴唇,“你等等,我还有后手呢。”
他实在是对军雌的一些脑回路很苦恼。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太集体主义了。而他讨厌集体主义。
但最大的矛盾之处在于,当他亲自掌舵的时候很快就认识到了这件事:做出更集体主义的选择反倒能更大程度保护更多个体。
这实在是痛苦的抉择,即使现在纪伯伦就坐在他的对面,把残酷但必要地决定递到他面前——
无论是他纪伯伦,还是他所带领的十二万军雌,都是怀着必死的决心而来。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牺牲去唤醒更多战友对帝国的决策、对虫皇和贵族的态度的思考,甚至是用牺牲去对他们进行道德绑架。他们愿意用一切来促成第二军团的反叛,与自由。
而半个第二军团能撬动剩下的半个,进而将反叛军作为支点来撬动整个军部。
其他军团或许会因为听从不同的长官而彼此离心,但第二军团不会。最大程度地信任自己的战友一首是提高在星际战场上的生存率的最好办法。
军部存在不同派系,并不完全属于虫皇或者贵族,也不完全属于安德烈。但如果想要最大程度让军部的权力迅速集中到安德烈手上,排除异己,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安德烈是个精明的家伙,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有精神力安抚术的安德烈,不会再回到奥布里身边,不会再向梵伦汀家族低头了。同理,他的兵也有权力不再向雄虫和贵族低头了。
塞西尔吸了吸鼻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很是惹虫怜惜。
“诺尔曾经和我说过,曾经你和他的关系,就像现在他和雷尔夫的关系。他给你做过副手,你给他做过领路虫,你们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默契。你对我来说并不如何特别,但我知道,如果我让你死在我这里,诺尔肯定是会难过的。”
“你能带着十二万军雌来帮我,这绝对不是他们一想到我曾经给过他们一些帮助就能做出的决定。这里面必然有你个虫的威信在影响。那么让我猜猜,你想做什么?”
如果到最后,就算是我只能依靠着许许多多个体的牺牲来换取一个所谓的“更多虫的幸福”,那就让这个任务、这个虫族完蛋去吧!
×
比反叛军对上第二军团更残酷的,是原第三师对上自己的老战友。
这一天,反叛军基地笼罩在淡蓝色的能量罩下,而第二军团的军舰开启了中子炮进行轰炸。
虫族几乎不使用机甲,对于精神力等级不够高的战士来说,机甲反而是拖累,他们的肉体己经足够强悍。
熟悉的面孔站在战场上立场对立的两端,硝烟中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们上过无数次战场,但是第一次将炮口和骨刃对准昔日的战友。
尤其是在昔日的战友明显做出不愿与之为敌的姿态时。
原本的反叛军埋伏在战场边缘,见到伤员便抢救下去,不分敌我一视同仁进行救治。
“要活下去啊!”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雌虫耳朵流着血,他己经听不见同伴的声音了,只是崩溃地大哭着,把一只断了手臂的陌生军雌推进医疗舱。
终于有军雌在面对昔日战友悲伤又沉痛的视线时主动收起了骨刃,在下一个瞬间突然扑上去主动撞上对方来不及收回的骨刃。
炙热的鲜血喷在脸上的刹那,军雌愣住了。
……
悲伤的情绪在战场的各个角落铺开,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共鸣仿佛成了有形之物,荡起的涟漪在空气中逸散。
我们为什么要打这样一场荒谬的战役?
我们为什么要把精神力凝成的虫甲刺进昔日战友的胸膛?
胸腔里的那颗心,为什么跳得如此疼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