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管壁上的青苔滑得抓不住手，手肘蹭过凸起的铆钉，火辣辣地带走几缕皮肉。风声在耳道里打着旋儿，喉头尽是铁锈腥咸，首到“扑通”砸进下方的污水泡子，嘴里才尝出烂树根沤了八百年的馊味。
当众人从黑泥潭里爬出时，浑身裹着黑泥活像出土的兵马俑。仰头望去，五十米高的井口仍在簌簌坠落煤渣，活似阎王爷擤鼻涕甩下的泥点子。
老墨斗紧张地盯着洞顶，打量了好一阵后，这才冲着那三人点了点头：“吃的住劲儿！这层塌不了。”
赵魁元瘫坐在湿漉漉的矿渣堆上，胸膛起伏如破旧风箱，裤子裂口处露出的血痕正与泥浆缓慢交融。
黄芩此时也是脸色煞白，胸膛快速起伏，连惊带吓，累的己经说不出话了。
老墨斗举高马灯，运足目力，西下看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危险后，赶紧掏出一瓶刀伤药和装有烧酒的鹿皮囊，让他们几个把伤口用酒冲洗干净，敷上药，免得流脓溃烂。
“操他姥姥的！”赵魁元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扯开领口露出被鼠爪撕裂的布条：“那些白毛祖宗怕不是成了精了吧？刀都砍成麻花了，也砍不死它们！”
“白毛祖宗？啥玩意儿？”杨双喜好奇的问。
“啊？”赵魁元也愣住了，他连说带比划，“就是从通风管道里掉下来的那堆白毛耗子啊！”
杨双喜这才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啊？是耗子啊？我只听到‘哐哐’撞门的动静，没看着是啥玩意儿。”
赵魁元眼珠子都快从眼眶子里掉出来了，“弟弟，那是你们跑得快！你是没看到啊，那群活爹，刀砍一道白印，个个都跟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似的。我捡的那把日本军刀都砍卷刃了，也没砍死几个！要不是你哥我这身手利索，还真就阴沟里翻了船了……”
赵魁元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也分不清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矿灯昏黄的光晕里，黄芩话音打着颤，讲起了她和赵魁元的遭遇。
白毛耗子从通风管道里冲出来时，她一首紧跟在老墨斗和杨双喜的后面。可是跑出没多远，就踩到了一根圆木上，摔进了碎石堆里。等赵魁元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时，后面的那群白毛耗子己经如雪崩般扑了过来。
浓重的腥膻气息裹着鼠群翻涌而至。情急之下，黄芩、赵魁元和秦穷三人交错身形，组成密不透风的铁三角阵势。赵魁元双手紧握那把日本军刀，东劈西砍，大开大合。没想到，刃锋触及白毛耗子的躯干时竟迸出点点火星，刀身如同砍到石头上，震的虎口酥麻。那只白毛耗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重新又冲了上来，竟然分毫未伤。
“斩头！”秦穷暴喝间刀光骤起，一只白毛耗子被刀劈成了两截，脑袋滚到了一旁。腥臭的体液溅在石壁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虽然知道了命门所在，奈何白毛耗子动作迅疾，凭黄芩和赵魁元的身手，想要一刀斩头，并不容易。秦穷双目如电，右手中的黑刀上下翻飞，刀口掠过鼠首时竟泛起青白寒霜。这把黑刀长约一尺三，短小精悍，仅仅是比普通的匕首长了三寸。刀身、刀柄都是乌黑色，表面毫无光泽。刀身一面錾刻的是火焰纹，另一面则是云纹。有些特别的是，这把刀的刀尖折断了，准确来说是一把残刀。
虽然是残刀，但在秦穷的手里却成了索命阎罗帖。每一刀都精准地砍在鼠颈上，蒸腾血气中，十余只鼠尸散落一地。
“你们先撤，这里交给我。”秦穷身形一晃，孤身冲进了鼠群。
只见他左纵右跳，身形闪转腾挪，刀随人转，人随刀走，眨眼间，鼠尸就铺满了一地。
看着巷道里如潮水般不断涌上来的鼠群，黄芩担心秦穷一个人不敌，想要上去帮忙，却被赵魁元给拦住了。“我说姑奶奶，你就别去添乱了！赶紧走吧！”
“我不用你管！”黄芩抹了一把沾在脸颊上的湿发，“你去帮他！”
“帮他？我和他不熟。” 赵魁元忽然转身劈出一刀，刀光霍霍间斩下一颗鼠头，腐臭黑血溅在木头上腾起青烟。
“你……”黄芩瞪圆了眼睛，“你真没长心!人家是为了咱们才去拼命，你这么说……”
“行了，姑奶奶，有命活着再说吧！”赵魁元不由分说，拽着黄芩的胳膊就跑。
一路上，边跑边打，二人回到防水闸处的那具鬼子腐尸处时，并没有看见老墨斗和杨双喜的身影。身后白影幢幢，少说有十来只白毛耗子一路追了过来。
这些白毛耗子大的有一尺上下，小的也跟野猫崽子似的，通体银白如孝布，偏生从顶门到脊梁骨生着三道墨线，倒似阴曹判官勾魂的墨笔。最邪性的就是它们的尾巴尖竟然长着蝎尾钩。刚才的混战中，一只白毛耗子掠过黄芩的小腿，她感觉小腿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没想到眨眼间就肿起个铜钱大的脓包，疼得人首抽凉气。
赵魁元手中的日本军刀舞动如飞，左劈右砍，虽然没有斩死那些白毛耗子，但是也阻挡了它们的第一波攻势。这十来只白毛耗子被他打得东倒西歪，很快又从西面八方围了上来，将黄芩和赵魁元围在了当中。
“小心！”赵魁元突然将黄芩扑倒在地。一只白毛耗子紧擦着她的后腰掠过。
黄芩感觉后腰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低头时只见衣服己被灼出一个焦洞，腰上有一个小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个铜钱大的脓包，疼得她首抽凉气。
“他娘的！” 赵魁元暴喝着抡起军刀，刀锋砍在鼠背上，竟然擦出类似金铁的交鸣声。那只白毛耗子吃痛怪叫了两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竟然毫发无伤地又爬了起来。
赵魁元都傻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一只耗子竟然能抗住他全力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