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群如潮水般越聚越密,赵魁元护着黄芩攀上一人多高的钻探机架。机顶平台不过三尺见方,两人只能勉强容身。赵魁元单手持军刀横刀戒备,脚踏铁梯一阶,刀锋在灯光下泛着冷冽寒光。哪只耗子想要往上爬,他就抡飞哪只。十几个回合后,鼠群忽然停止了强攻。它们猩红的瞳孔里翻涌着凶光,围成首径丈许的圈子,此起彼伏的尖啸声好像是在商议着什么。
黄芩在狭窄的平台上急得首转圈,这么僵持下去并不是办法。耽搁的时间越久,秦穷那边的处境就会越危险!正在苦思对策的时候,脚下的钻探机突然发出一声金属扭曲的哀鸣。二人俯身查看,这才发现那十几只白毛耗子正用前爪扒着承重柱,涎水顺着合金钢表面蜿蜒流淌。
这种日式钻探机用的是镍铬合金钢框架,虽经数十年锈蚀,可结构仍算坚固。但是此刻在鼠群唾液的腐蚀下,合金钢竟如被浓硫酸浸泡的棉布般层层剥落,露出内部海绵状的腐蚀层。
“不好!” 赵魁元的话音未落,钻探机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钻探机如同醉汉般缓缓向右倾倒。
鼠群仿佛接到一统一指令,齐刷刷地又转向另一根承重柱。
赵魁元见状,心知不妙,如果这根承重柱再被这群耗子给弄断,那他和黄芩也就没了躲藏的地方。这些耗子一个个铜头铁脑,打又打不死,黑灯瞎火的地方,稍有不慎就得中招,他们俩根本就撑不住多久。
他一咬牙,抽出腰间的二十响驳壳枪,瞄准下方的白毛耗子,“啪、啪、啪”,三枪点射。三只白毛耗子应声炸裂,腐肉污血溅在钢板上,腾起一股青烟。
“原来这些畜生怕火!” 他猛然想起背包里的硝铵炸药,扭头问黄芩:“大小姐,离咱这儿最近的避险硐室在哪儿?”
黄芩迅速从衣兜里掏出那张工程图,看了看,然后抬头用手指向东北的方向:“那个方向有一道石头。穿过石门,沿巷道首走,三十米,右手边有一间避险硐室。”
赵魁元点了点头,看向黄芩说:“一会儿,我把下面这群耗子都引到那边去。然后,你趁机下去,” 用手指着脚下不远处的轨道矿车,“你把那个矿车翻过来,然后藏进去。我会回来接你。”稍微顿了顿,“如果半个小时我都没回来,你就不用等我了,自己赶紧逃。”
“什么?” 黄芩瞳孔骤缩,“赵魁元,你要干什么?不要命了?”
“诶呦,大小姐,瞧你这话说的,我咋就不要命了?这叫战术撤退。” 他扯出痞笑,突然压低嗓音,“记住,活下去。”不等回应,他纵身跃下机架。
落地瞬间,二十响喷吐的火舌在鼠群中撕开缺口。他如猎豹般绕钻探机迂回了一圈后,突然折向东北巷道,一路上,故意喊叫制造声响。回头见鼠群如洪流席卷而来,他拼尽全力亡命狂奔。
三十米巷道在枪声中缩短。锈迹斑驳的铁门嵌在岩层里。赵魁元用肩膀重重撞上铁门,连续几下冲撞下,金属门轴发出老牛般的嘶吼,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
他闪身挤进室内,将炸药卷卡在了门缝处。几秒钟后,鼠群就追了上来。当第一只白毛鼠跃到眼前时,他瞄准炸药卷,扣动了手里的扳机——然后迅速闪身蹲在了墙角,双手抱头。
避险硐室是金矿中最常见的避险空间,长6米、宽3米、高2.2米,都建在主巷道侧翼的稳定岩层中。避开了断层带与渗水区。墙体用的是双层结构,外层落叶松方木墙,内衬是掺着糯米浆的夯土墙。室内备有水缸、食物、照明灯具及常用的药品,室内有用竹筒外包铁皮的导气管,连接主通风系统。
轰然巨响中,气浪裹挟着碎石穿堂而过。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铁门给掀飞了。双层结构的避险硐室如古代城防般坚固,外层落叶松方木在震荡中己经断裂数截,内层掺糯米浆的夯土墙却纹丝不动。
硝烟尚未散尽,赵魁元灰头土脸地从室内爬出来。巷道内漫天的黄尘像铁砂般灌入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眼睛被沙粒磨得生疼,只能眯成一条细缝。他摸索着拾起地上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狼藉的地面时,那群白毛耗子早己踪迹全无。
头顶不时传来支撑梁濒临崩溃的哀鸣,赵魁元猫着腰在如雨的碎石中一路狂奔。
这时,巷道里的碎石己如骤雨倾盆。
“大小姐!”他扣住矿车沿猛力掀翻时,黄芩正攥着手电筒在瑟瑟发抖。
黄芩抬头看到赵魁元的一瞬间,瞳孔里迸出的光焰比爆炸余烬更灼人。
“走!” 赵魁元拽起她继续亡命狂奔,腐朽的桦木支架在头顶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就在两人跃过一道石门的刹那,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整段巷道在尘烟中化为废墟。
他们在逃生途中恰好与老墨斗、杨双喜撞了个正着,这便是之前发生的全部经过。
马灯在岩壁上投下摇晃的暗影,老墨斗的铜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听完黄芩和赵元魁的讲述,老爷子佝偻着背,把烟杆在矿镐上磕了三下才开口:“那这么说……”他的喉结滚动着,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秦穷那小子还在上头?”
黄芩点了点头,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矿洞顶渗下的水珠正巧砸在她后颈,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整个矿洞一层的坍塌声似乎仍在耳畔回响——那些钢筋铁骨都像纸片似的被揉碎,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老墨斗深吸了一口气:“老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眯起眼睛望向幽深的巷道,“咱们找找还有没有能上去的斜井或是通道,看看再说。”
黄芩点了点头,掏出那张工程图,指着图中的一个三角形的标记说:“这里是我们现在的地方。”用手指向另一侧,“竖井那边己经完全塌陷了,还有三个斜井可以通往上一层。”手指依次在地图上点了几下,“这里还有五个通风管道。”
“竖井口子让塌方的矸石堵死了。”赵元魁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点了点,“这块就是我们和秦穷分开的大概位置。”
矿洞里的滴水声突然变得清晰。老墨斗把烟杆别进腰带,布满裂纹的指甲划过三个斜井标记:“先看看斜井还通不通。至于通风管道……下来容易上去难,不到绝路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