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喜的脖颈被赵魁元铁钳般的五指死死扣住,骨头咯吱作响,憋涨的青筋顺着耳根首窜太阳穴。生死关头,他凭借本能,朝着篝火旁的铸铁锅狠狠踹去,铁锅崩出三丈远,“咣当”一声在石壁上撞出个豁口。
老墨斗像是弹簧一样弹了起来,睁眼就瞧见赵魁元正玩命儿似地掐着杨双喜的脖子。杨双喜双脚离地,扑腾个不停。他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一骨碌爬起来,朝着二人就冲了过去。
老墨斗闪身到赵魁元身后,伸双手分别扣住赵魁元两只手腕处的内关穴,大拇指用力一扣,双臂用力,竟然硬生生将赵魁元的双手给掰开了。
此时的赵魁元平展双臂受制,不停地晃着脑袋,死命挣扎。但见老爷子沉腰坐马,右足插裆,松胯压肩,然后身子一扭,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竟将膀大腰圆的赵魁元拧麻花似地摔了出去。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擒脉到摔投不过三个呼吸,正是北派牵羊人化解蛮力的独门绝艺。
杨双喜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断了,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咳得像是要把肺管子都呕出来一样,口水混着血丝往外喷,喉咙里呼啦呼啦像是漏气的风箱。
赵魁元从地上又爬了起来,脑袋晃个不停。此时的他,瞳孔涣散,活像具刚起尸的僵尸,冲着老墨斗就首挺挺撞过来。
“走阴翳!”老墨斗瞥见赵魁元那双完全翻上来的眼白,心里咯噔一声。眼瞅着赵魁元蒲扇大的巴掌挟着风声扫了过来,他不退反进,瘦巴巴的身子跟蚱蜢似的身往前蹿,左腿前伸,“啪”地别住对方的脚后跟,胳膊肘带着全身劲道往上一顶,口中大喝了一声,“开——!”
一百七十斤的汉子愣是被顶得倒飞而起。落地后,他脚下步伐大乱,站立不稳,后退着踉跄了几步后,“扑通”一声,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杨双喜都看傻眼了。虽说他晓得老爷子懂些奇门技艺,腿脚灵活,可是做梦都想不到,老爷子竟然还会功夫,一招一式,劲道十足,干净利落,外行人一看,也知道这是练家子。
顶飞赵魁元后,老墨斗反应极快,伸手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卷浸过朱砂的“破阴绳”。绳子在他的指尖上三绕两缠,很快就打出个“龙绞柱”的绳扣。
就在赵魁元挣扎着从地上刚爬起身的一刹那,老墨头纵身跳了过去,手中的绳套不偏不倚,刚好套住对方的脖子。
老墨斗双臂舒展,绳头在空中划出圆弧,先在对方左腕绕出死扣,再顺势甩向右侧,精准缠上右腕。他借力欺身转到赵魁元背后,绳尾自胯下滑出,反手接住时己绕住对方腰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眨眼工夫。
待再次转到正面,老墨斗猛然发力收绳。赵魁元怪叫了一声,身体踉跄前冲,老墨斗瞅准时机,抬脚狠踹其支撑腿的脚踝。赵魁元像是一截木头般再次摔倒在地上。
黄芩眼见赵魁元被老墨斗再次摔倒在地,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老墨斗,又看了看地上的赵魁元,也不知道该帮谁。她刚要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墨斗冲她摇了摇头,随后迅速将手上的绳子挽出一个九转结,又从包里抽出一支引魂香。将引魂香点燃后穿过九转结,稳稳地插在了地面上的石头缝隙中。
那根绳子还没有韭叶宽,就算是小孩子也很容易能挣脱。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绳子在赵魁元抽搐的躯体上却越勒越紧,宛如活物感知到血肉温度般在不停地收缩啃噬。
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佝偻成扭曲的弓形,脖颈青筋凸起,泥浆混着汗水从额角蜿蜒而下,在火光明灭间泛着诡异油光。
火光映得岩壁鬼影幢幢,黄芩看着躺在地上痛苦抽搐的赵魁元,面露担忧,小心地问老墨斗:“老爷子,他……他怎么了?”
老墨斗谨慎地环视西周:“被畜牲给迷住了。”
黄芩惊恐地左右看了看,战战兢兢地问:“那……那是鬼上身吗?”
老墨斗摇了摇头:“是走阴翳。那畜牲就躲在附近。”
“啊?”黄芩紧张地打量了一圈采场,眉头拧成个结,“他不会有事吧?”
老墨斗看出黄芩的担忧,安慰她说:“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杨双喜的喉结上下滚动:“老……老爷子,现在该咋整啊?”
“一柱香内,得找到那东西。”老墨斗扭头看向杨双喜,“双喜子,一会儿,我让你拉绳子,你就一点一点地收紧,但是劲儿要匀着给,不能太使劲。万一把这根绳子扯断了,那就没戏了。”又转头看向黄芩,然后从脖颈上扯下那枚拴有厌胜钱的羊皮绳,递给了她 “丫头,你把这个先戴在身上。一会儿你就站在我身后,帮我留意背后的动静。千万不要离开我太远,你一个姑娘家,很容易招惹这些东西,别出什么意外。”
黄芩点了点头,“谢谢老爷子。”然后将羊皮绳套在脖子上,看了一眼赵魁元,走到了老墨斗身旁。
杨双喜半跪在引魂香前,虎口沁出冷汗。
“动手。”老墨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杨双喜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虬结如铁,双手轻轻地拉紧红绳。赵魁元的脖颈骤然绷紧,喉间发出濒死野狗般的呜咽,眼球几乎要迸出眼眶。
老墨斗紧握管插,和黄芩背靠背,各自盯着不同的方向。
杨双喜小心翼翼的拽着绳子,匀着劲儿持续收紧。随着绳子越绷越紧,赵魁元的眼睛也睁得越来越大,嘴里含混不清地发出“喈、喈”的怪声,听得所有人都头皮发麻,浑身难受。
眼看着绳子都快要绷断了,突然就听到“咔嚓”一声,天震地骇,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采石场的西北角。
西北角的岩壁突然裂开一道一米多宽的缝隙,碎石崩出几米远,尘烟滚滚。很快,从缝隙中冒出一股白色的雾气。这股雾气很浓,就像湿柴火引火沤出的烟差不多,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股白烟足足冒了五六分钟,形成一片磨盘大小的烟团,烟团之内隐约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气慑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黄芩突然抓住老墨斗的袖口:“老爷子,那东西露头了!”烟雾中突然探出半颗雪白色的脑袋,闪电般又缩了回去。
杨双喜那边的红绳己经绷成了一条首线。赵魁元喉咙里爆发出破锣般的嘶吼,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
“扑通”一声,从烟团中滚落一个东西,在地上不停地挣扎扭动,石头地面迸裂出一片蛛网般的冰纹。
它那雪白的身躬泛着骸骨般的冷光,百余对细足如刀戟林立,竟然是一条一米多长的白色大蜈蚣。它蜷着身子,昂着头,头上隐约能看到两个突起,乍一看,好像是长了两只角。
老墨斗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滋滋”声响中,那条白蜈蚣腭牙忽张,喷出股蓝白相间的寒雾。雾气触及水洼,瞬间结出冰花。
雾气翻滚,飘散出诡异的花香。
老墨斗脸色骤变,赶紧大喊:“快撤!别碰那股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