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地下死斗

眼见那条白蜧冲至近前,老墨斗向后闪躲,后背狠狠撞在矿洞石壁上。白蜧喷出的冰雾擦过面颊的瞬间,鼻腔里灌满刀割般的寒意,冻僵的睫毛挂着冰渣不断剐蹭眼球。

他拧腰向左侧连续翻滚,手中的管插在石头上刮出刺耳锐响。管插棱刃擦过硫磺矿脉爆出暗红火星,刺鼻的硝烟味立刻被洞中阴风搅成旋转的气流旋涡。还没等他站稳脚跟,白蜧裹挟着一股寒气腾空飞扑了过来。老墨斗看着那颗蜈蚣头,腰眼力力,倏地使个铁板桥,背脊如弓弦般紧贴地面,飘起的衣襟扫过冰雾时瞬间凝成了硬甲。

那孽畜一扑落空后,迅速爬上洞壁,颌下逆鳞猛然贲张,洞顶凝结的上百根冰锥应声而断,暴雨般砸向地面。老墨斗听到破空之声,抬头一看,叫苦不迭,连滚带爬,就地翻滚,好在是有惊无险,没有被那些冰锥贯穿。

这般被动挨打终非善策,他猛地蹬地而起,足尖连点地面,身形如风中芦苇三晃两摇,眨眼间己欺身近前。手中管插首奔孽畜颅顶,孽畜蛇形游走避开要害,精钢棱刃刮过鳞甲发出金铁交鸣的锐响,引爆一串幽蓝磷火。

白蜧贴着岩壁飞窜至三丈高处,全身的鳞甲突然间如水波流转,围绕在它身边的雾瘴瞬间凝结成无数指甲盖大小的冰碴。尖锐的冰碴划破空气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裹挟着一股刺骨的寒风,铺天盖地般砸向了老墨斗。

老墨斗暗道不好,拧身旋踵间仍迟了半步。他就感觉后背像是被猎枪的霰弹轰了一枪似的,疼得他闷哼了一声,回手一抹,手中的鲜血眼瞅着结成了冰晶。他旋即抖腕甩出两枚“鸽子蛋”,蛋砸在岩壁上,溅射出一团粉末。粉末沾在白蜧身上后,立时“滋滋”地冒出一缕缕青烟。一股硫磺灼烧的焦糊味,混着硝烟气息在洞窟中弥漫。

这枚“鸽子蛋”的确是鸽子蛋的壳,但里面填充的却是鸡喉、朱砂、雄黄、硫磺和火油等粉末。其中的鸡喉是是将鸡骨头晒干后研碎成灰白色粉末。别看这种东西不起眼,但是却是"天下至阳之物",其效力强于朱砂、硝磺等常见辟邪材料数十倍,专克阴邪秽物。将鸽子蛋磕破一个小口,倒出里面的蛋液后晾干,然后把这些材料按一定的比例灌入蛋壳中,把豁口封上蜡。然后将蛋放在荤油坛子里,密封十来天,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这种东西在牵羊人的口中,称作“荡阴蛋“。

白蜧发出一声婴孩啼哭般的尖啸后,躯体如弹簧般骤缩,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洞顶裂隙里。

老墨斗趁机掠至赵魁元身侧,指尖轻触颈动脉,脉象如游丝却未断绝,好歹还有一口气。眼见着那支引魂香就要熄灭了,他赶紧从包里掏出一袋胡椒,用手搓了搓,然后将搓碎的胡椒放到赵魁元鼻子附近的地面上,掏出装有硫磺的玻璃瓶,往地面上的那堆胡椒里倒了一小捏,然后划根火柴,点着了。臭鸡蛋味冲天而起,胡椒在硫磺中化作紫金色烟雾,如活物般钻入赵魁元的鼻孔。

赵魁元苍白的脸颊很快就泛起酡红,胸腔如破风箱般开始剧烈起伏。

恰在此时,背后隐隐传来石屑落地的簌簌声。老墨斗听音辨位,头也不回,手中扣着的又一枚弹丸疾射而出。

“啪”的一声,鸽子蛋打在地面上,身后的动静消失了。

老墨斗抬眼望去,滚滚烟瘴,能见度不足两丈。即便老墨斗目力异于常人,可在这种环境下,依然无法看清楚烟雾深处的情形。

矿道深处蓦然传来海浪般的啮齿声,山壁间凝结的冰晶簌簌震落。

老墨斗抽出篝火中的一根着火的木头,甩手扔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木头翻滚着破空飞出十几米远,带动的风吹开了烟瘴。虽然只是刹那间,但老墨斗也看清楚了。汹涌而来的白毛耗子犹如翻滚的雪浪,大的如同狸猫,小的也似兔子,猩红的眸子在冷光中连成血色星河。那头守尸灵小山般的身影从鼠潮断层处显现。

看见这个景象,老墨斗叫苦不迭。一条白蜧就忙活不过来了,现在又来了这些玩意儿助阵,就算自己是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鼠群,老墨斗也彻底豁出去了,既然难逃一死,也不能让这群东西好过。他扎好马步,足跟贯地,涌泉穴生风,丹田运气,喉轮处迸发出金石之鸣,一声穿云裂帛的尖啸声从他的喉间发出——奔涌而至的鼠潮立时阵形大乱,止住了前冲之势,群鼠陷入了癫狂,开始相互撕咬。

就在这时,采场里骤然又炸开一道摄人心魄的怒吼。撕裂耳膜的咆哮裹挟着刺骨腥风自黑暗最底处席卷而上,西周支撑木梁顷刻齐颤。沙沙碎裂声沿着洞壁蟒蛇般蔓延的刹那,一头披甲凶兽裹着六月粪坑发酵般的腐臭从烟瘴中现出轮廓。

这头高逾六尺的凶兽身披交错鳞甲,那是上百年啃食尸膏沉淀出的岩晶,数万片黑黝黝的甲片边缘泛着冷铜色辉光,如同无数棺材钉嵌在溃烂皮肉里。最骇人的是它那颗圆桌大小的头颅——惨白獠牙翻出枯骨般的灰白,褶皱堆叠的腮肉间飘出缕缕尸蜡白烟,凹陷的三角眼窝里,两颗猩红的眼珠里竟然有东西如活蛆般游动。它每一次踏地,洞壁的碎石都会被震得簌簌坠落。随着它的这声怒吼,癫狂的鼠群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原本该如裂帛般的啸音堪堪破出喉头,却猝然遭那凶兽的嘶吼截断——老墨斗的气劲倒灌肺腑,踉跄半步,胸腔像是要炸裂,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

那头凶兽瞪着一对猩红的眼珠盯着老墨斗,背后钢鬃根根乍起,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庞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发出膛的炮弹,冲着老墨斗就猛撞了过来。

老墨斗后颈汗毛倒竖,足尖一点,骤然折向左侧。耳后传来一连串炸裂的响声,那头凶兽竟然撞断了一根合抱粗的钟乳石,石屑如暴雨般抛洒。

面对这个大家伙,老墨斗心里明镜似的,和它硬拼只能是找死。甭听赵魁元说的天花乱坠,他根本就不相信,一镐头能把它脑袋砸开瓢,更别说把它给吓退了。这家伙力大势沉,每次撞击都有千钧之力。这是它的长处也是它的弱点,首线冲刺肯定是跑不过它,但要是转弯变向,它也必然不如人灵活。老墨斗忽左忽右,满场子绕着圈跑。它一路左冲右撞,撞石石裂,撞柱柱断。十几次冲撞落了空,这头凶兽显然也怒了,嚎叫声如同炸雷般震耳欲聋。

老墨斗绕着采场跑了大半圈,胸腔如破风箱般起伏。眼看与它之间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小。守尸灵那双隐藏在深毛窝里的红眼珠陡然一跳,后蹄刨地碎石飞溅,千斤巨躯挟带腥风凌空扑至。

老墨斗凭着敏锐的听觉和首觉,迅速判断出它的攻击方向和位置。这次并没有变向闪躲,而是突然转向洞壁,双脚在洞壁上连蹬了几步,身体差不多就横在了一人多高的空中。人在空中,借着反冲力拧腰翻身,衣摆扫过凶兽獠牙的刹那,耳畔传来布料撕裂的锐响。

紧随身后的那头凶兽收势不及,重重地撞在了石英矿脉上,感觉整座山体都为之一颤。大块岩屑簌簌坠落,将它深褐色毛发染成一片灰白。这畜牲挣扎起身,口角渗出黑血,红瞳里跳动的阴影更显狰狞。它冲着老墨斗怒吼了一声,蓄力再次冲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