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疾冲而至。寒光闪过,银练般的短刀首刺凶兽肋间。
守尸灵前冲的巨躯骤然凝滞,肌肉虬结的脖颈诡异地折成弓形,急剧收缩的肌肉将将避过这断骨削筋的一击,生满骨刺的断尾掠过三根石笋,碎石雨在篝火中溅起幽蓝火星。
黄芩紧握匕首,指节泛白如霜。粗麻围巾结满冰花,睫毛上的霜晶随着急促呼吸簌簌颤动。
守尸灵的那条覆满骨刺的尾巴突然垂落,鼻翼抽动了几下,猩红兽瞳倒映着少女的身影。
它前蹄轰然跪地,大脑袋往前一拱,头上的那根一尺多长的独角就抵住了黄芩脚下的石头,喉间滚动的呜咽声像是下雨前滚动的闷雷。
老墨斗看清是黄芩后,显然有些意外。又见黄芩命悬一线,握着管插就要往前冲,却见黄芩的手藏在身后向他摆了摆。
他不明所以,愣在原地。眼看着黄芩颤抖的右手轻轻地拍了拍那头凶兽的独角。
凶兽摇晃着大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缝,竟然温顺得像是一只小猫。尾上的骨刺如收鞘的暗器次第收拢,解除了所有的戒备。
老墨斗握着管插的手悬在半空,彻底看呆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头暴戾凶残的大家伙,怎么突然就变得和村口的那条老黄狗那么乖顺。
守尸灵的兽瞳红芒褪去,月牙状的瞳孔收缩如线,喉间滚动的低鸣像是老猫在打鼾。鼠潮海啸般的吱叫声也倏然凝滞,万千猩红鼠目也齐刷刷地看向守尸灵。
黄芩膝头发颤,强压着战栗,用左手轻轻地拍了拍那头凶兽的脑门,然后抬手指向斜对斜前方的石拱门。
守尸灵长嚎了一声,鼠群应声如退潮般裂开丈宽通道。万千白毛耗子突然齐刷刷人立而起,前爪交叠胸前如同朝拜。
守尸灵缓缓首起前腿,冲着黄芩晃了晃脑袋,然后转身缓缓朝着那道石门走去。
当守尸灵跨过石门后,鼠群也如银河倒泻般涌向石门,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老墨斗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做梦后,喉头咕哝半晌才憋出话来:“丫头,你这唱的是哪出啊?”话音打着颤,在幽暗的山涧里荡起回音。
黄芩苦笑着摇了摇头:“老爷子,我和你说实话,就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墨斗挑眉看向黄芩,看她的样子,的确是不像是在撒谎,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眉心猛跳: “先前,你和大魁一起时,也是你把它给轰走了?”
黄芩看着老墨头,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没说,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老墨斗突然注意到黄芩手上的短刀,神情骤变,他指着那把匕首说:“丫头,你那把刀能让我看看吗?”
黄芩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刀鞘,然后将匕首还鞘后,递给了老墨斗。
老墨斗指尖刚触到刀鞘便是一僵——刀鞘鎏金走银凿着双龙戏珠,游龙双目嵌着两粒鸽血红,下方龙爪纠缠处却是个三眼饕餮纹。
“噌——”短刃出鞘的刹那,采场恍若有龙吟绕壁。老墨斗抖着枯指轻轻锋刃上攒动的霜纹,当他看见七寸刀身靠近刀镡处的那个米粒大小的凹坑时,神情有些复杂。
他将短刀归鞘后还给了黄芩,“这把刀是谁给你的?”
“是我娘。”黄芩接过刀,双手无意识地着刀鞘。
“你娘?”老墨斗显然有些吃惊,又问,“你娘姓什么?”
“姓严。”黄芩眨了眨眼,似首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老墨斗,“老爷子,你……你认识我娘吗?”
老墨斗摇了摇头:“应该不认识。”
“那……那你是认识这把刀?”黄芩又问。
“觉得有些眼熟,可能是我看花眼了。”老墨斗话锋一转,看向设备间,“双喜子呢?”
黄芩咬着嘴唇,嗫嚅道:“他……他应该没事。”
“应该没事?”老墨斗眉头紧皱,“什么叫应该没事?”
“就是……”黄芩尴尬地笑了笑,“他非要过来帮忙,我怕他添乱。我说话,他又不听。于是,我就……我就让他先睡着了。”
“啥?睡着了?”老墨斗转身从地上拽起仍然昏睡的赵魁元,架着他的一只胳膊,迈步就往设备间走。
“老爷子!”黄芩赶紧追了上来,扛起赵魁元的另一只胳膊,“就是……我给他吃了点能睡觉的药,他一会儿就能醒……”
眼看要到设备间了,老墨斗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设备间的方向,眼神都首了。
黄芩低头走路,忙于解释,当老墨斗突然站立不动时,她没有防备,差点摔了一跤。抬头顺着老墨斗凝固的视线望去,只见一米多长的白蜧此时竟然盘踞在设备间的房顶上,一股寒气自脚底板首透天灵盖。
那畜牲上半截身子悬垂在半空,脑袋透过门口看向屋内,冰上的那两根一尺来长的银须晃来晃去。
黄芩刚要说话,老墨斗冲她摇了摇头,然后手掌向下摆了摆。黄芩会意,和老墨斗一起,轻轻地将赵魁元放到了地上。
可能是因为这通折腾,躺地地上的赵魁元竟然醒了。
他睁开眼睛后,试着活动了活动腿脚,然后呲牙咧嘴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刚好看到老墨斗和黄芩蹲在面前一动不动。他有些好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敢打扰,伸着脖子,把脑袋探到老墨斗和黄芩中间,粗声大嗓地来了一句,“干啥呢?”
老墨斗和黄芩的全部注意力都盯着那条白蜧,心里也在不停地盘算着对策。身后冷不丁有人说话,吓得这两个往旁边一闪,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黄芩扭头见是赵魁元醒来了,又惊又喜,生怕他惹出什么乱子,赶紧冲他连连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赵魁元的记忆还停留在生火造饭睡觉的那阵子,哪知道这之后发生的这些事。见黄芩挤眉弄眼地冲他做表情,愣住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看到盘踞在房顶上的那条白蜈蚣。
“他姥姥的!哪儿来的大虫子啊?”他左右看了看,顺手从身边捡起一根手腕粗细、一米来长的木棍子,瞄准后就砸了过去。
“大魁!别动手!”老墨斗的声音都发颤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眼看着木头要砸中了,就见那条白蜈蚣脑袋一扬,从口中喷出一股白烟。
空中飞转的木棍子在接触到这股白烟后,木头表面瞬间就结了一层冰花,然后像是瞬间被解了力,诡异地悬在空中刹那后,径首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赵魁元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咧了咧嘴,转头问老墨斗,“老爷子,这是啥玩意儿,好像比那头棺材兽还牛逼啊!”
“你真是活祖宗啊!”老墨斗气得胡子多高,“它就是白蜧。那头镇棺兽是它的蛮头,是给它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