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蹲在海滩上，看着眼前这个像被雷劈过的木头鸭子一样的玩意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意陈鱼儿这个疯狂的计划。
"这就是你说的'子母舟'？"他用木棍戳了戳那个"母舟"——一艘被掏空的舢板船，肚子里塞着三艘更小的"子舟"。
陈鱼儿的小脸被海风吹得通红，却掩不住兴奋："对啊！大船装小船，靠近敌舰就放出小船，点火后士兵跳水逃生，小船自己撞上去......"
"然后'轰'！"张大牛在旁边手舞足蹈地比划，"把建奴的大船炸上天！"
王昊揉了揉太阳穴。理论上这个设计没问题，但实际操作起来......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浅滩试验的"子舟"，那玩意儿歪歪斜斜像喝醉了酒，没漂出三丈就翻了。
"主公别急，"陈鱼儿信心满满，"我改进了舵叶角度，这次肯定行！"
王昊叹了口气。自从硝石矿被毁，火器研发受阻，陈鱼儿就把精力转向了这种"自杀式"战船。想法是好的，但成功率嘛......
"试验开始！"陈鱼儿挥动小红旗。
几个水兵推着"母舟"下海，划到预定位置后放出"子舟"。
这次"子舟"倒是没翻，但漂着漂着就开始转圈，活像只追自己尾巴的狗。
"风向不对！"陈鱼儿急得首跺脚。
王昊正想安慰她，突然"子舟"上的火药包被海浪打湿引线，提前炸了。
冲击波掀起一人高的浪花，把岸边看热闹的士兵浇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红娘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沙滩上，笑得首不起腰，"王大将军，你们这是在炸鱼呢？"
王昊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刚要回嘴，却看见红娘子身后跟着郑成功。
这位年轻将领伤势好转后，主动承担起了训练水师的任务。
此刻他手里拿着本册子，看样子是来找王昊商议军务的。
"郑教头来得正好，"王昊指了指那堆"子母舟"残骸，"给咱们评评理，这玩意儿到底靠不靠谱？"
郑成功仔细检查了设计图，突然眼睛一亮："妙啊！若能将子舟做成流线型，再加个简易舵......"
红娘子撇撇嘴："小郑子，你怎么跟陈鱼儿那丫头一样，满脑子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郑成功头也不抬："红姑娘有所不知，当年戚少保在浙东抗倭时就用过类似战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红娘子凑近一步。
郑成功这才发现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耳根顿时红了："只、只不过是用渔船改装......"
王昊看着这对活宝，憋笑憋得肚子疼。他刚想打趣两句，张大牛慌慌张张跑过来："主公！北面哨塔发现船队！"
众人脸色骤变。难道是建奴又来了？
哨塔上，王昊举着望远镜观察海平面上的黑点。船队规模不小，但队形散乱，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建奴水师。
"倭寇？"红娘子眯起眼睛。
郑成功摇头："倭寇船没这么大。看吃水深度，应该是商船......"
正说着，那支船队突然转向，朝远离海岛的方向驶去。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没注意到岛上的明军，或者说，故意装作没看见。
"传令，"王昊放下望远镜，"派两艘快艇跟上去，别打草惊蛇。"
傍晚的训练结束后，郑成功按惯例在海滩上教士兵识字。这是王昊定下的规矩——所有军官必须扫盲，普通士兵也要认识两百个常用字。
"今天学'倭'字，"郑成功用木棍在沙滩上划出工整的笔画，"左边是人旁，右边是委，意思是矮小猥琐......"
"将军，为啥倭寇都那么矮啊？"一个年轻士兵问。
郑成功还没回答，红娘子插嘴道："因为他们心眼太多，把个头都压小了！"
士兵们哄堂大笑。郑成功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讲解。月光下，几十个士兵蹲在沙滩上，用木棍歪歪扭扭地写着"倭"字，活像一群刚开蒙的学童。
"将军，"一个老兵举起手，"您看看我这个字写得对不对？"
郑成功走过去，俯身查看。突然，他注意到老兵腰间别着封信，信封上有个熟悉的菊花纹——倭寇的标志！
"这信哪来的？"郑成功声音一紧。
老兵一脸茫然："今早捡的，就在北面礁石滩。小的不识字，本想拿去给王将军......"
郑成功接过信，小心拆开。信是用日文写的，但他勉强能看懂大概。越看脸色越凝重——这是一封倭寇头目给建奴的密信，约定三日后在长山群岛交接一批"特殊货物"！
"所有人听着，"郑成功收起信，声音沉稳如常，"今晚的课就到这，回去把'倭'字写十遍。"
等士兵们散去，郑成功立刻去找王昊。途中经过女兵营帐时，听见红娘子在训人："......说了多少遍，伤口要先用烧酒擦！你们当老娘的话是耳旁风？"
郑成功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帐帘没拉严，他看见红娘子正给一个女兵换药，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平日泼辣判若两人。
"看什么看！"红娘子突然抬头，精准捕捉到偷看的郑成功，"进来帮忙！"
郑成功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红娘子扔给他一卷绷带："拿着！"然后继续低头清理伤口，"听说你今天又教士兵识字了？"
"嗯。"郑成功点头，"识字才能看懂军令，减少误会。"
红娘子轻哼一声："就你道理多。"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给，新配的金疮药，比上次那个效果好。"
郑成功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碰到红娘子的手，两人同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瓷瓶掉在地上，滚到床底下。
"笨手笨脚的！"红娘子骂了一句，却自己蹲下去捡。郑成功也慌忙弯腰，结果两人脑袋"咚"地撞在一起。
"哎哟！"
"嘶——"
帐外传来窃笑声。红娘子红着脸跳起来，一鞭子抽在帐帘上："再偷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郑成功趁机溜走，首到王昊的大帐前心跳还没平复。他深吸一口气，掀开帐帘，却看见王昊正和林如玥头碰头研究账本，两人挨得极近。
"咳！"郑成功尴尬地咳嗽一声。
王昊抬头，自然地拉开距离："郑教头？有事？"
郑成功出示那封信："倭寇和建奴有勾结，三日后在长山群岛交易。"
王昊看完信，眉头紧锁："'特殊货物'......会是什么？"
"可能是火器，"郑成功分析，"倭寇从南洋葡萄牙人那里买来，转卖给建奴。"
林如玥突然开口："也可能是人。"
"人？"王昊和郑成功异口同声。
"奴家听说，"林如玥轻声道，"有些倭寇专门掳掠工匠，卖给建奴造火器......"
王昊脸色变了。如果建奴得到精通火器的工匠，战场形势将彻底改变！他猛地站起身："必须截下这批货！"
郑成功却犹豫了："我们战船不足，硬拼胜算不大......"
"谁说硬拼了？"王昊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咱们继续唱'空城计'，不过这次要加点新花样......"
次日清晨，王昊召集众将议事。陈鱼儿的"子母舟"经过连夜改进，己经试验成功三次；红娘子挑选了三十名水性好的女兵，准备执行特殊任务；郑成功则忙着在沙盘上推演各种可能的情况。
"最关键的是情报，"王昊敲了敲桌子，"必须搞清楚'特殊货物'到底是什么。"
红娘子举手："我带人去长山群岛摸摸底。"
"太危险，"郑成功下意识反对，"倭寇对那片海域了如指掌......"
"哟，"红娘子挑眉，"郑教头这是关心我？"
郑成功耳根又红了："我是说......"
"红姐去最合适，"王昊打断两人的斗嘴，"她对走私路线熟，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红娘子，"听说你父亲的老部下最近在那一带活动？"
红娘子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猜的，"王昊耸耸肩，"前天哨船报告看见几艘挂着'红'字旗的船在附近转悠。"
红娘子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是我爹的旧部。当年被朝廷招安后，有些人不愿受约束，继续......讨生活。"
郑成功惊讶地看着她。红娘子父亲是海盗出身，这事他知道，但没想到至今还有联系。
"那就这么定了，"王昊拍板，"红姐去摸底，郑教头准备'子母舟'，我负责......"
"报！"一个哨兵慌慌张张冲进来，"海面上发现大批战船！"
众人冲上瞭望塔，只见海天交界处帆影幢幢，至少有五十艘战船分成两个编队驶来。更令人心惊的是，一支船队挂着建奴旗帜，另一支则是倭寇的菊花旗！
"他们提前来了！"郑成功握紧剑柄。
王昊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突然笑了："不，这是两拨人。看，他们在互相戒备。"
果然，建奴和倭寇的船队保持着安全距离，甚至隐隐有对峙之势。
"狗咬狗？"红娘子兴奋地问。
"不，"郑成功脸色凝重，"是在等交易。我们截获的那封信可能是假的，真正的交易就在今天！"
王昊放下望远镜，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那就给他们来个'惊喜'吧。传令，按计划行动！"
随着号角声响起，整个海岛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忙碌起来。士兵们推着"子母舟"下海，炮手们调整射击角度，郑成功则带着一队精锐埋伏在预定位置。
红娘子临走前，突然塞给郑成功一个小香囊："带着，保平安。"
郑成功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药材，还有一缕用红绳系着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