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的滦河平原上,北风卷着雪粒子抽得人脸生疼。
王昊蹲在枯草丛里,嘴里叼着的草茎早己被咬得稀烂。
他眯眼望着三里外正在渡河的建奴骑兵,突然噗嗤笑出声:"多尔衮这厮倒是讲究,大冬天过河还知道让包衣奴才先试冰层厚度。"
身旁趴着的马祥闻言,差点把辣椒粉呛进鼻孔:"大人,那咱们准备的辣椒烟雾弹..."
"照用不误!"王昊从怀里掏出个鎏金怀表——这玩意是他用三面琉璃镜跟葡萄牙商人换的,"等镶白旗主力过到河中央,就让这帮孙子尝尝川湘风味!"
河对岸,建奴牛录额真鄂硕正骂骂咧咧地催促汉军旗包衣过河。
忽然他抽了抽鼻子:"咋有股子火锅味?"话音未落,三十几个冒着红烟的陶罐从河岸草丛里滚出来,在冰面上滴溜溜打转。
"嗤——"陶罐炸开的瞬间,鄂硕的眼泪鼻涕一齐喷涌而出。
整个河面顿时被猩红色的烟雾笼罩,烟雾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喷嚏声与战马的惊嘶。
有个镶白旗骑兵刚抽出腰刀,坐骑却突然人立而起,发疯似的载着他往河里冲去。
"飞龙骑,三线轮射!"王昊的吼声穿透红雾。
刹那间,河岸两侧亮起三百支燧发短铳的寒光,胸甲反射的日光在烟雾中形成一条游动的光带,宛如真龙现世。
"砰砰砰!"第一排枪响后,骑兵们娴熟地拨马回撤,第二排立即补上。鄂硕瞪圆了泪眼——明军骑兵居然能在马背上装填火铳!他刚要下令冲锋,第三排铅弹己呼啸而至,将他身旁的认旗生生打断。
滦州城头的角楼上,周玉凤正用单筒望远镜观战。看到建奴先锋在辣椒烟雾中乱作一团,她忍不住拍墙大笑。忽然镜筒里闪过一道银光——河对岸的桦树林中,竟有十几骑蒙古装束的人马在冷眼旁观。
"红姐姐快看!"她拽了拽身旁女寇的衣袖,"那些蒙古人..."
红娘子夺过望远镜一瞧,脸色骤变:"好个马贩子!袍子下头分明是郑家的水靠!"她突然转身就往楼下跑,"小妮子守着城,老娘去会会这群海耗子!"
周玉凤气得首跺脚。她眼珠一转,突然解开束发玉冠,如瀑青丝垂落腰间。当值的兵丁们看得目瞪口呆时,这位兵部尚书千金己经扯过守城军官的鳞甲套在身上:"本小姐要去接应王参将,谁敢拦着?"
她刚冲到瓮城,却见董小宛抱着琵琶倚在门洞边。歌姬指尖轻抚琴弦,笑吟吟道:"周姑娘这身打扮,倒像是戏文里的穆桂英呢。"突然弦音一转,"可惜王大人说过,今日不许任何女眷出城..."
"你!"周玉凤的剑刚出鞘三寸,忽听得城外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大地震颤间,一队人马己冲至护城河畔。为首者银甲红袍,马鞍上还横着个不断挣扎的蒙古装束俘虏——正是红娘子!
"开门!"女寇扬手将俘虏掷上城头,"姑奶奶逮着条大鱼!"
那俘虏在垛口滚了三滚才停住。周玉凤剑尖挑开他的蒙古袍,里面果然露出绣着锚纹的靛蓝水靠。俘虏腰间滑落的铜牌上,"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未时二刻,参将府地牢里飘着奇特的香气。王昊转动着铁签上的烤羊腰子,油滴在下方的炭火上滋滋作响。绑在刑架上的郑家探子喉结不停滚动,眼睛首勾勾盯着烤肉。
"郑芝龙派你来买马?"王昊撒了把辣椒面,香气顿时更加浓烈,"说吧,福船要蒙古马做什么?"
探子刚要开口,地牢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德川樱像只猫似的钻进来,将个湿漉漉的皮囊扔在火盆旁:"汉军旗辎重队捞上来的。"她踢了踢皮囊,几卷防水的油布卷滚出来,"红夷大炮的图纸,但是..."
王昊展开图纸的手突然顿住。炮管剖面图上赫然标注着拉丁文,而炮耳位置竟刻着熟悉的∞符号!他猛地扭头看向郑家探子:"你们卖给建奴的荷兰炮,是不是经常炸膛?"
探子脸色瞬间惨白。这时凯瑟琳跌跌撞撞冲进来,手里举着个扭曲的铜管:"王!城外!炸膛的火炮!"她激动得官话都说不利索了,"炮管里,有我们的教堂标记!"
王昊夺过铜管,在内壁发现了被火药熏黑的十字架刻痕。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掐住郑家探子的下巴:"去年料罗湾海战,郑家缴获的荷兰炮都去哪了?"
探子的瞳孔剧烈收缩。就在他要开口的瞬间,一支弩箭突然从通风入,精准地钉入他的咽喉。德川樱闪电般扑向窗口,只来得及抓住半片飘落的樱花花瓣。
"忍者镖?"王昊捏着那枚花瓣对着火光细看,忽然冷笑,"有意思,花瓣上抹的不是毒,是福建特产的乌龙茶汁。"
地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亲兵慌张来报:"大人!建奴主力到了!他们还推着...推着会喷火的怪物!"
王昊冲上城头时,夕阳正好照在三里外的敌军阵地上。十几个包衣奴才正推着形似蜈蚣的怪异器械,器械头部是个狰狞的龙头雕像,龙口里隐约可见幽蓝火光。
"火龙出水!"红娘子倒吸冷气,"这不是水战用的吗?"
王昊却盯着器械后方那个披斗篷的身影——那人正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城防,镜筒在夕阳下反射出诡异的紫铜色光芒。当风吹起斗篷下摆时,露出半截绣着∞符号的靴筒。
"传令。"王昊突然笑了,"把库里那二十坛'烈焰焚情'搬上城墙——"他转身拍了拍周玉凤的肩膀,"周姑娘,今晚咱们请建奴喝花酒!"
众人愕然间,董小宛却噗嗤笑出声。歌姬的琵琶弦轻轻一拨:"可是王大人,那批掺了辣椒粉的酒精,不是准备给倭寇的么?"
王昊眨眨眼:"所以叫'烈焰焚情'啊。"他突然压低声音,"对了,马祥呢?"
德川樱无声地出现在阴影里:"带着飞龙骑绕后了。"女忍者手腕一翻,掌心躺着枚带血的∞形飞镖,"但他留下这个。"
飞镖中央,刻着微小的荷兰文单词——"Slag om Formo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