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州参将府的后花园里,王昊正用一根银簪拨弄着铁匣中的《坤舆万国全图》。
簪尖在"热兰遮城"西个字上划出细痕,忽然"咔嗒"一声轻响,地图夹层里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铜箔。
"乖乖,这手艺..."王昊举起铜箔对着朝阳,上面蚀刻的图案在光线下浮现——竟是赫图阿拉城防图的剖面,排水沟的位置全用∞符号标注。
德川樱的忍者刀突然架在马祥脖子上:"现在能说了吗?"刀刃映出亲兵队长肩头渗血的伤口,"甲斐国的忍者镖,怎么会出现在辽东?"
马祥沉默地解开腰带,露出腰间一块青黑色的胎记,形状活像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红娘子倒吸一口凉气:"澎湖三十六岛的水匪标记!"
"十年前郑家剿匪..."马祥刚开口,院墙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德川樱旋身甩出三枚手里剑,空中爆开一团铁器相击的火星。等众人回过神来,马祥喉头己插着支吹箭,箭尾羽毛是罕见的翡翠色。
"琉球箭毒!"董小宛惊呼,她的琵琶弦不知何时己缠住马祥手腕,"别动气!毒随血走!"
王昊一个箭步上前,掏出随身酒壶就往马祥伤口浇。烈酒冲刷下,吹箭的暗槽里滚出颗米粒大的蜡丸,丸中裹着的纸条上只有半行葡萄牙文:"...a frota está em Formosa(舰队在福尔摩沙)"
午时刚过,滦州城西校场尘土飞扬。三百名新募的火枪手排成三列,笨拙地摆弄着新配发的燧发枪。凯瑟琳穿着改小的明军服饰,正用结结巴巴的官话训斥某个装反火药池的士兵。
"王大人!"周玉凤提着裙摆跑上演武台,"您真要派这些菜鸟上阵?"她指着台下某个走火点燃自己裤裆的倒霉蛋,"建奴的骑兵..."
王昊突然搂住她的纤腰往旁边一闪。一支羽箭"哆"地钉在身后的旗杆上,箭杆上绑着张洒金笺。董小宛轻巧地摘下来,念道:"范氏商队明日午时过石门驿,有大人感兴趣的...荷兰货?"
红娘子一把抢过信笺嗅了嗅:"是洞庭碧螺春的香气。"她眯起眼睛,"范永斗这老狐狸,什么时候改喝江南茶了?"
德川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旗杆顶端,手里晃着个翡翠色的箭囊:"吹箭是从这个方向射来的。"她指向西北方一片桦树林,"但刺客用的是江南制式的靴子。"
王昊突然笑出声:"有意思,范永斗的茶,郑家的箭,倭寇的毒..."他转向校场,"凯瑟琳!准备二十门'辣椒炮',咱们给晋商老爷们演场好戏!"
石门驿的黄昏浸在血色残阳里。王昊蹲在官道旁的茶棚顶上,望着远处缓缓而来的车队。范氏商队的骡马全都披着红绸,活像条蠕动的大蜈蚣。
"不对劲。"红娘子嚼着辣椒干低声道,"范家走货从不用这么多骡马,除非..."她突然瞪大眼睛,"那些不是货箱!"
王昊的望远镜里,最前排的"货箱"木板缝隙中,隐约可见金属反光。当车队经过驿站的界碑时,某个"伙计"弯腰系鞋带的动作,露出靴筒里插着的倭刀。
"三线阵。"王昊对身后打个手势。草丛里顿时响起三百支燧发枪扳开击锤的咔嗒声,惊飞一群麻雀。
商队中央的八抬大轿里,范永斗正捧着个紫砂壶品茶。突然轿帘被劲风掀起,他眼睁睁看着茶壶被铅弹击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满身。
"有埋伏!"伪装成伙计的倭寇刚抽刀,官道两侧的草丛里突然站起三排火枪手。第一轮齐射就将十二匹头骡打得脑浆迸裂,倒下的尸首恰好堵死退路。
"辣椒炮预备——"凯瑟琳的官话响彻战场。二十门小型臼炮同时怒吼,装着辣椒粉的陶罐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炸开的红雾中,倭寇们咳得涕泪横流,像没头苍蝇般乱撞。
范永斗滚下轿子就往树林跑,却被一条白绫缠住脚踝。董小宛抱着琵琶从树梢飘落,笑吟吟道:"范老爷,您的碧螺春还没喝完呢~"
子夜的石门驿衙堂灯火通明。王昊把玩着从商队缴获的"货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支荷兰造火绳枪,枪托上烙着VOC的徽记。
"有意思。"王昊撬开枪托底盖,倒出几粒金瓜子,"东印度公司的军火,郑家的海路,晋商的渠道..."他突然用枪管挑起范永斗的下巴,"但为什么要伪装成倭寇袭击?"
范永斗的胖脸抽搐着:"大人明鉴!这都是郑家逼的!他们说...说只要把货送到赫图阿拉..."话音戛然而止,他惊愕地看向自己胸口——一支翡翠色尾羽的箭正插在心脏位置。
德川樱的苦无这次只斩下半截箭杆。她追出衙门时,刺客早己消失在夜色中,只在地上留下个精致的漆盒。盒中丝绢上,用血画着个∞符号穿过船锚的图案。
红娘子检查着范永斗的尸体,突然从他发髻里摸出片金叶子:"看背面的戳记!"叶角有个微小的"八"字,"是山西八大家的联号印!"
王昊正要细看,驿丞慌慌张张跑来:"大人!刚收到塘报,说登州有西班牙船队靠岸..."老驿丞咽了口唾沫,"船上卸下来的,全是《天工开物》里画的那种锻锤!"
董小宛的琵琶弦突然崩断一根。她盯着弦上沾染的翡翠色粉末,轻声道:"郑家的箭,八大家的金,西班牙的锻锤..."歌姬抬起明媚的眼眸,"王大人,您不觉得这些∞符号连起来,像条锁链吗?"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中,隐约传来海螺号角的呜咽——那是内陆绝不该出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