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落地窗外，暴雨中的城市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油画。
安然盯着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痕，恍惚间觉得它们像极了电影胶片上的划痕——
那些被强制剪掉的镜头，那些被抹去的存在证明。
"安导，您看够了吗？"
投资方代表王总的手指重重敲在合同上，金属袖扣与实木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推来的那份文件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某种类似于消毒水的气息。
安然注意到他的小指指甲留得特别长，此刻正无意识地刮擦着合同上"演员指定条款"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
"三位都是当下最具商业价值的艺人。"
王总翻开平板，屏幕上并排显示着三个精修过的面孔——
"特别是这位林锐，粉丝基础相当可观。"
会议桌对面的小林突然咳嗽了一声，她今天涂的唇膏颜色比往日更艳，像一抹新鲜的血迹。
安然接过平板，指尖划过屏幕时，林锐的写真下方弹出简介——
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代表作...空白。
"他是..."
"我表弟。"小林微笑着递来咖啡，杯沿上那个熟悉的玫红色唇印正好对着安然，——
"年轻人需要机会嘛。"
咖啡杯底在实木桌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圆形水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顾辰突然伸手接过杯子，他的婚戒在灯光下闪了一下，杯身立刻结起细密的水珠。
"300%的违约金。"顾辰首接翻到合同最后一页，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
"王总这是要我们倾家荡产啊。"
王总大笑起来，眼角堆起的皱纹里卡着没抹匀的粉底：
"顾总说笑了，以二位的实力..."他的目光扫过安然无名指上的婚戒——
"听说安导最近在筹备新项目？没有资金支持可不行。"
窗外的雨更大了，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倒计时。
安然翻开合同附录，发现林锐的名字被安排出演男主角青年时期——
这个角色原本是为《星辰计划》第13号学员准备的，那个在话剧舞台上演了十年配角的男人。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出风口飘出一片羽毛。
安然抬头看向天花板，发现通风管道口的螺丝有新近拧动的痕迹。
她想起上周保安报告说有人擅闯制片厂，监控只拍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那件风衣和小林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安然合上文件。
"恐怕没这个时间。"王总按下遥控器，投影屏亮起实时票房数据，
"陈明导演的新片首日破亿，观众现在要的是这种..."他顿了顿，"有市场保证的作品。"
投影仪的光束里飞舞着细小的尘埃，其中一片落在顾辰的袖口。
安然盯着那片灰尘，突然发现那是极小的纸屑——
上面隐约可见"星辰"二字。
顾辰不动声色地掸了掸衣袖，纸屑飘落在他的皮鞋边。
"三天。"王总起身整理西装，"要么签字，要么..."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是当下最火的偶像剧主题曲，
"哦对了，这首歌是林锐主演的。"
会议室门关上后，小林"不小心"遗落的文件夹自动弹开。
里面是几张照片：
林锐和某平台高管的合影，背景里的日历显示日期正是《星辰计划》面试当天；
另一张是安然在《春逝》片场指导新人的画面，被人用红笔在头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顾辰捡起照片，指腹擦过那个红叉时，颜色竟然晕染开来——
那不是笔迹，而是口红。和小林今天涂的色号一模一样。
"去老地方。"顾辰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面板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我父亲留了些东西。"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安然注意到顾辰一首在他的婚戒。
戒圈内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但没等她看清，电梯突然剧烈晃动，灯光熄灭的瞬间，她感觉顾辰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
黑暗中，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
「咖啡好喝吗？这次只是泻药，下次就不一定了。——你永远猜不到我是谁」
电梯恢复运行时，安然发现自己的掌心被顾辰用戒指压出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那形状像极了合同上需要盖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