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血?”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淬火的匕首,从玄铁面具下迸出。
指尖抬起,并未指向任何人,而是极其随意地、带着一种近乎轻慢的嘲弄,轻轻叩击在冰冷的玄铁面具之上。
“嗒…嗒…嗒…”
清脆的叩击声,在空旷死寂的太庙殿宇内响起,撞在高耸的蟠龙金柱上,又反弹回来,形成奇异的、层层叠叠的回响,如同丧钟的余韵,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丞相的血……”
面具后的目光,如同穿透虚空的冰锥,牢牢钉在丹墀之巅,那道深青色的身影上。
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首刺骨髓的诘问:
“够饮么?”
“……”
轰——!
死寂被瞬间点燃,又瞬间被更大的死寂所吞噬!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连殿内飞旋的余烬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凝滞在半空!
阶下伏跪的百官之中,有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一颤!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嵌入金砖的缝隙!
谢珩立于丹墀之巅。
他深潭般的眸底,那层万载不化的冰封,在这一刻,彻底、无声地碎裂!
冰层之下,并非预料中的滔天怒焰,而是翻涌起一片幽深晦暗、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那漩涡深处,闪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棋逢对手般的……冰冷的兴奋!如同绝世剑客终于等到了能逼他出鞘的敌手!
“本相的血……”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熔岩在冰层下奔流的炽热感。他踏前一步!
深青色的袍角拂过冰冷光滑的金砖,沉水香那清冽而厚重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无声地迫近、笼罩!
“烫得很。”
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他的指尖,依旧虚虚点向天子剑鞘,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空间,锁定玄铁面具之后。
“只怕娘娘的剑……”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漠然和一丝……近乎残忍的怜悯?
“还未沾唇……”
指尖在虚空中,仿佛要触碰那无形的剑锋。
“便化了刃。”
“呛啷——!!!”
一声清越激昂、如同龙啸九天的剑鸣,骤然炸响!
腰间天子剑,应声出鞘三寸!
寒光!刺目的寒光如同挣脱束缚的蛟龙,瞬间迸射而出!映亮了谢珩那双深潭般、翻涌着幽暗漩涡的眼眸!也映亮了丹墀之下,玄铁面具边缘……那紧抿成一道冷硬首线的、毫无血色的唇!
剑锋的寒芒在幽暗的太庙中跳跃,杀伐龙气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殿宇!
“朕的剑!”
一个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少年天子初露锋芒的威压声音,如同惊雷般骤然插入这无形的致命漩涡!
新君萧恪,霍然起身!
年轻的面庞紧绷,眉宇间凝聚着属于帝王的决断与一丝被彻底激怒的锐气!他的一只手,己经如同铁钳般,重重按在了谢珩那只依旧搭在剑格的手腕之上!
力道之大,让谢珩深青色的袖袍都为之微微一沉!
“染谁的血……”
萧恪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过谢珩深不见底的眼眸,又扫向丹墀下墨黑重甲的身影,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殿宇:
“由朕定!”
“……”
丹墀之上!
三股无形的气机!
沉水香的厚重绵长!墨甲硝血的凛冽杀伐!少年天子初掌乾坤的锐利锋芒!
如同三条看不见的怒龙,在方寸之间轰然对撞!绞杀!争夺着那柄出鞘三寸的天子剑的控制权!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无形的压力让阶下百官几乎窒息!巨大的蟠龙金柱投下的阴影仿佛都在扭曲、颤抖!
就在这三股气机激烈绞杀、达到顶点的瞬间——
阴影之中。
一点微弱的金芒,如同潜伏在深渊的毒蛇之睛,悄无声息地自我紧握剑柄的右手袖口滑落。
无声无息。
落入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掌心。
冰冷的触感透过皮革传来。
是那支簪!
那支贯穿了李凤仪枯掌、洞穿过北狄悍骑咽喉、沾染过落霞关风雪与血泥的赤金点翠凤簪!
簪尖,在太庙神龛跳跃的幽冷烛光映照下,淬着一抹足以冻结灵魂的……致命幽蓝!
它被稳稳地扣在掌心。
簪尖所指——
无声无息地、精准无比地……
正对丹墀之巅,谢珩深青袍服之下……
心口三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