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傅净容

庭院下起了小雪,拜辜寒正练剑,剑锋携带着微小的雪舞动,形成一个小小的圆环。

她跟随焦作凛去吃了傅家的酒席,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傅衍昇,性情温润左右逢源的傅二少爷,是最有父亲风格的儿子。

酒席散后,拜辜寒一个人走出了傅衍昇的宅子,她看见路边一个担水的老人,浑身精瘦,却是担了一整天的水。拜辜寒赏了他些碎银子,老人正要跪下道谢,却被管事的叫走了。

人的骨头不是一天两天变软的,尊严从来都是有钱人拥有的东西。

这时,门边出现了个女人。她眼眸低垂,浑然一股娴静沉稳的气质。

“长屿君,小女傅氏净容,家父请长屿君至尚书府一聚。”

“敢问傅大人与在下这等小民有何事商议?”

傅净容抬起头,拜辜寒这才看清楚对方的脸,相貌三分寡淡七分典雅,举止大方,气质温婉淡然。

“当然是跟拜大人有关。”对方回答过后,转过身就要领着拜辜寒离开这里。

拜辜寒跟上前,被领进了一个无人的小院内,正当她要询问时,傅净容毫无预兆地抽出一把细长的剑,首接刺向她。

拜辜寒闪开,对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傅净容的武功比她想象中厉害,她们来回纠缠了一阵之后,傅净容才收手。

“看来,焦鼐确实是你杀的。”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拜辜寒循声望去,那人走出小屋。

拜辜寒行礼,“傅大人。”

“不必拘礼,”傅皓淞摆手,“拜大人座下的客卿长屿君,为何而杀害焦鼐大人?还把这口黑锅扣在我傅某人的头上。”

“傅大人明察秋毫,应当明白拜大人的苦心。”

拜辜寒平静地回答。

“你这孩子真有意思,”傅皓淞无奈地低笑,“从小培养孩子为自己所用,这风潮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是拜大人可比我们聪明多了,他养大你,把你变成最优秀的刺客,私下又豢养了一批杀手,明事你做,暗事他们做,你心里竟无怨言?”

“无。”

傅皓淞闻言,了然于心地点点头,“长得跟拜丘纤也有些神似,忠心耿耿实在让人感佩。”

“傅大人今日试探我,就是想知道是谁杀了焦鼐吗?”

“当然,息女净容武功虽不如长屿君,也能撑下十数招式,这世道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长屿君说是不是啊。”

拜辜寒看向傅净容。

傅净容再度垂眸,默不作声。

“净容今年二十有二,早该出嫁的年纪始终寻不到良配,长屿君若是对净容有意,老身愿意做这个媒人。”

傅皓淞此番话一出,端稳的傅净容有了些微乎其微的表情。

拜辜寒慌张又极尽礼数地回绝,“晚辈实在不敢,令媛才貌出众,自有天定最好的归处,长屿出生微贱……”

“无妨,拜大人一番好意,老身心领,只想让长屿君代我转达一件事,”傅皓淞的目光落在拜辜寒身上一刻不松,“君子立恒志,小人恒立志。”

拜辜寒当然明白傅皓淞的意思。

她被傅净容送出门后,看着头顶的那一轮月亮。

“长屿君身法奇巧,小女子今日领教,也感谢长屿君回绝了父亲。”傅净容没有急着离开,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极尽疏离,却十分真诚。

“不必客气。”拜辜寒说罢,行礼后离开了。

剑身带出的剑气将雪花震碎了一般,拜辜寒收起剑。抬头时,便看见焦作凛悠闲地坐在房梁上。

“我听傅二少说,你拒绝了傅大人说媒,现在他们对你意见可都不小,”他一跃而下,展开扇面,“莫非……是嫌那姑娘年纪大了?还是觉得她不过一个养女,身份不够金贵?”

拜辜寒不明所以地有些不快,斜乜了焦作凛一眼。

“正因她年轻,身份金贵,所以才不娶。”

因为拜辜寒的回绝,惹怒了拜丘纤。拜丘纤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根本不能娶妻生子,但是折损傅皓淞的颜面,他实在是对拜辜寒失望。

按照他父亲的意思,傅净容一个养女,也不见傅家有多宠爱,轻贱地许给一个身份不明的刺客,就是为了向拜家示好,就算婚后并不厚待,傅家也不会当回事。

拜辜寒自然知道父亲的算盘,所以她不接受这门婚事。如果无法给予人以幸福,那么就不要干涉其命运。

“……”焦作凛没再试图跟拜辜寒对话。

夜晚临近,拜辜寒在即将罢市的恒江集闲逛,她走进了一家客栈,看向正在吃酒的几桌客人,有那么一两个客人确有佩刀。

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父亲培养出来的刺客很难,但是像父亲那样培养刺客的方法,难免会留下一些痕迹。不过即便如此,要在这么庞大的数量群里找人仍然非常困难。

拜辜寒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正欲离开,被一个说书人吸引了注意。

那说书人正在讲傅家大少爷的故事,据说傅衍峰降生时,天色骤然昏沉,电闪雷鸣。傅衍峰现在与夫人拜清兰相敬如宾,恩爱非常,乃是坊间都赞誉的夫妻典范。

拜辜寒知道妹妹过得好,心里也放下一块巨石。

离开客栈后,她走进了医馆献康堂,半只脚还没踏进门,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你究竟是谁?长屿君?柏寒?”

苍湘乡站在她面前,不过一个西季更替,她看上去完全不一样了。如今她穿着华贵的绸衣,妆容精致,看上去流光溢彩。

拜辜寒无言,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苍湘乡没有死,而是来到了平清。

“夫人的东西落了。”黑暗中又追出来一个人影,是献康堂给客人抓药的小丫头。

“这位大人可有需要,医馆要关门了。”小丫头看向拜辜寒。

拜辜寒谨慎地看向苍湘乡,“你是谁?”

“这位我们傅二少爷的夫人。”小丫头代身边的老板娘回话。

“柳黛秋?”拜辜寒眉头微抬,“原来如此。”

“骗子。”苍湘乡从拜辜寒身边而过,带着下人离开了医馆。

下芝村完美的地理位置无一不透露着诡异,拜辜寒早该想到,那一切都不应该是巧合。她自嘲地一笑。